或许是被柔软毛巾包裹带来的温暖渐渐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又或许是客厅里明亮温暖的灯光和眼前熟悉的人影唤醒了他一丝神智。
齐司衡一直低垂着的、麻木的小脸微微动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头。
温暖的灯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疼，眼前是简寂阿姨写满担忧的脸，是墨洐释叔叔紧蹙的眉头，还有墨小染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关切的眼眸。
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没有哭声，没有抽噎，只是无声地、汹涌地流淌，顺着他苍白冰冷的脸颊，迅速浸湿了刚刚擦得半干的毛巾。
“呀！司衡哥哥！”
墨小染惊呼一声，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干净的小手帕，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点笨拙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小眉头紧紧皱着，眸子里是毫不作伪的关切和小心翼翼。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淋雨淋成这样？你爸爸妈妈呢？”
脸上传来柔软布料轻柔的触感和墨小染笨拙却真诚的关心，齐司衡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拽住了简寂家居服的裙摆一角。
他抬起头，用那双哭得通红、盛满了泪水和无助的眼睛望着简寂，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很久，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简寂阿姨……我……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一种走投无路的孩子本能地寻找最后一丝庇护的脆弱。
简寂看着他那双仿佛承载了太多痛苦的眼睛，听着那沙哑可怜的请求，原本因为疑惑而微微拧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心底那点探究和疑虑，被更汹涌的疼惜所取代。
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半干的黑发，指尖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很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当然可以。这里很安全，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她说完，对旁边的佣人示意：“带小衡少爷去客房浴室，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小心伺候着。”
“是，太太。”佣人恭敬应道，上前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依旧拽着简寂裙角不放的齐司衡。
齐司衡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顺从地跟着佣人，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简寂，仿佛生怕她反悔一样，慢慢地朝着楼上的客房走去。
他那小小的、湿漉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却留下了一室沉重的寂静和浓浓的谜团。
窗外，暴雨依旧哗啦啦地下着，敲打着玻璃窗，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