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市,地下三百米,临时最高指挥部。
空气凝固如水泥。
每一粒悬浮在探照灯光柱中的尘埃,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绝望,如同看不见的潮水,已经淹没了指挥部的每一个角落,正缓慢地、无情地没过所有人的头顶。
铁锈、硝烟,混合着从前线传回的、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钻进每个人的肺里,缓慢扼杀着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
巨大的全息电子沙盘上,代表着“黑潮”组织的猩红光点,早已不是“侵蚀”可以形容。
那是吞噬。
它们像一块被地心之火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蛮横地印在了沧海市的版图之上。
城市每一条代表着生命线的绿色脉络,都在这片灼热的猩红中痛苦地卷曲、焦黑、最后化为灰烬。
而港区,就是那块烙铁最核心、最滚烫的中心。
那里是枢纽,是总阀。
是这座千万级人口巨城的,主动脉。
现在,这根主动脉即将被那个疯子,彻底引爆。
“报告!三号电站过载自毁!东城、南城,全域陷入黑暗!重复,全域断电!”
“报告!东海大桥一号、三号承重柱发现高爆炸药!结构完整性低于百分之二十!全市交通网……已彻底瘫痪!”
“报告!‘剑鱼’拆弹小组遭遇‘清道夫’自杀式冲锋!三次突进,三次失败!重复!我们……我们无法靠近目标!”
一道道冰冷的讯息,通过加密线路,化作无情的电流,投射在指挥部的主屏幕上。
那不再是战报。
是讣告。
是那个高坐云端的魔鬼,提前为这座城市,写好的讣告。
一名年轻的作战参谋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最终,他再也无法抑制,狠狠一拳砸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闷响。
整个指挥部,死寂一片,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冰冷嗡鸣。
孔建华站在沙盘前。
他的脊梁依旧挺得像一杆要戳穿地壳的钢枪。
可那张永远如铁铸般坚毅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死灰。
他那双看过太多血与火、看过太多生与死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的灰暗,仿佛燃烧殆尽的余烬。
他知道,凌天来那个疯子,根本没想过要与他对弈。
他从一开始,就直接掀了棋盘。
这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不计代价的、以毁灭整座城市为乐的,一场残忍的屠杀。
就在这凝固如固态氮的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