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共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早就落入他耳中了。
见宋晚柠过来,他抬起浑浊的老眼,叹了口气。
“丫头,来了?”
“村长,我想断亲。彻底断干净。”宋晚柠直接开门见山。
张福生又狠狠吸了口烟,烟雾缭绕里,他摇摇头:“难啊,晚柠。这断亲,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按老理儿,得族里长辈见证,立下字据,双方签字画押,最好还得有中人作保。”
“可你家那情况……林家能松口按手印?那几个老家伙刚被你臊跑了,肯出来主持这个?”
他顿了顿,看着宋晚柠苍白的脸,低声道:“就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压,他们勉强按了手印,这字据……也得有地方写啊!咱村部那点纸笔,都是记工分、写报告的,用一张少一张,轻易动不得。你这事……”
他摇摇头,意思很明显。
条件不具备,阻力太大。
宋晚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差点忘记了,在这个时候,一纸文书,竟也成了奢望。
她抿紧了唇,眼神里翻涌着不甘。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晚柠下意识回头。
夕阳的余晖里,江知衡正大步走来。
他似乎刚从村外回来,深蓝色的衣裳沾了些尘土。
突然,他脚步微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张福生也看到了他,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哟,江同志回来了?”
江知衡点点头,目光扫过宋晚柠紧蹙的眉头和村长为难的脸色,最后落在村长身上,语气平淡,“有点事。我车上正好有纸笔,刚带回来的。”
他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帆布挎包里,动作利落地抽出一个簇新的硬皮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钢笔,递向张福生。
在这个纸张稀缺的年代,这无异于是奢侈品。
张福生眼睛一亮,又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这…这太金贵了,江同志,使不得使不得……”
“无事,工作备用的。”江知衡的声音没什么波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旁边僵立着的宋晚柠,“需要写什么,就用吧。”
回去后他想了想,那天他看到的背影分明就是宋晚柠的。
可宋晚柠却死活不承认。
他的视线在宋晚柠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她眼中读出什么,但很快又移开,看向村长,等着他接下纸笔。
宋晚柠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手指却悄悄蜷紧。
“谢了。”她对着江知衡的方向说道。
“族中长辈我会说服三爷爷。”
和村长确定好断亲的事后,她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
她专挑僻静小路,七拐八绕,身后却始终有沉稳的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宋晚柠眼神一凛,猛地停步,豁然转身。
江知衡在她身后几步开外,身姿挺拔,深蓝色的衣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