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格外闷热,连蝉鸣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黏腻。我因事暂居在乡下的二舅家,村子不大,名叫“落霞村”,据说是因傍晚时分晚霞总沉甸甸地压在村口老槐树上得名。但住了些日子我才发现,这村子里的人,对那棵老槐树,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尤其到了晚上,极少有人敢单独从槐树下走过。
故事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夜听来的。晚饭过后,暑气稍退,村里人习惯搬着马扎、竹凳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纳凉。蚊虫在昏黄的油灯和手电筒光里嗡嗡打转,男人们抽着旱烟,女人们摇着蒲扇,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被一阵阵困倦的哈欠取代。
我挨着二舅坐下,听他和几个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村里的旧事上,先是讲了些年成不好、闹饥荒的苦日子,接着,一个叫王大爷的老汉,吧嗒着旱烟锅,眼神瞟向黑漆漆的槐树林深处,压低了声音说:“要说这村子里的怪事,最邪乎的,还得是‘暗鬼’的事儿。”
“暗鬼?”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兴趣。这词儿我在一些老旧的志怪小说里见过,但从一个村里老汉嘴里说出来,感觉顿时不一样了。
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连摇蒲扇的声音都轻了。王大爷吐了个烟圈,烟雾在灯光下弥漫开,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森。
“你们都还记得西边儿老李家那小子不?”王大爷顿了顿,见大家都点头,才接着说,“就是李栓柱他儿子,小名儿叫狗蛋的那个。那孩子,就是被暗鬼吓着的,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我的心提了起来,示意王大爷说下去。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王大爷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沉浸在回忆里,“那年狗蛋才十三四岁,正是皮的时候。夏天嘛,孩子们都喜欢在外面疯玩,玩到天黑透了才回家。那天晚上,狗蛋跟几个小伙伴在村西头的打谷场玩‘藏猫猫’。”
“打谷场那边儿,紧挨着一片老坟地,平时白天都没什么人去,更别说晚上了。可那几个半大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偏要往那黑灯瞎火的地方钻。”
“玩了一会儿,轮到狗蛋找人。他蒙着眼,数了一百下,摘下布条一看,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那打谷场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稻草垛,风一吹,稻草哗啦哗啦响,跟有人在里面走动似的。”
“狗蛋喊了几声,没人应。他心里有点发毛,但又不好意思认怂,就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开始在稻草垛之间找。那手电筒的光在黑夜里很弱,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四周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正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