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躺在金帐温暖的貂皮褥子上,眼皮沉重,却难以入眠。
帐内炭火盆明明灭灭,映照着悬挂的兽皮和兵器,也映照着他眉宇间深锁的阴霾与疲惫。
白日里金帐内那场近乎撕破脸的争执,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缠 绕着他的心脏。
几个时辰前。
金帐内气氛凝重,冷彻骨髓
代善、莽古尔泰、济尔哈朗、岳托、还有科尔沁的奥巴台吉和满珠习礼台吉,分坐两侧。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愤怒、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怨气。
代善捻着胡须,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大汗,顺义大营龙纛被斩,阿巴泰被擒,已是奇耻。
阿敏回援心切,却正中埋伏,镶蓝旗……十停去了七停!阿敏,我大金的和硕贝勒,竟被生擒!这消息,压不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
“溃兵带回了消息,各部都在传!说那朱启明是铁面魔神,引九天雷火,专破我大金龙气!勇士们人心惶惶,父兄子侄的尸骨未寒,怨气冲天!大汗,你封锁消息,严惩溃兵,堵得住悠悠众口吗?堵得住这弥漫全营的恐惧吗?”
莽古尔泰猛地站起,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封锁消息?大汗,你当大家都是瞎子聋子吗?!镶蓝旗的溃兵就在营里!阿敏的甲胄、佩刀被那朱启明挂在明军营前示众!这脸都丢到明国去了!”
他大手狠狠指向帐外,唾沫几乎喷到皇太极脸上,
“当初是你力排众议,执意破关!说什么明国空虚,富庶之地任我取!结果呢?撞上这么个煞星!
折了阿敏兄弟,镶蓝旗元气大伤!我正蓝旗在顺义也折了不少好儿郎!
这仗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四大贝勒的老底子都要被你败光了!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济尔哈朗双眼赤红,死死盯着皇太极:“大汗!我兄长阿敏他是为了救顺义大营才中伏的!镶蓝旗……镶蓝旗的勇士们,尸骨铺满了潮白河岸!
他们是因你的军令而死的!大汗!我要一个交代!我要去救我兄长!哪怕拼上我这条命,拼上镶蓝旗最后一点种子!”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破碎甲片,重重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岳托年轻气盛,也忍不住开口:“大汗,阿济格贝勒在通州方向确实在苦战,但……但劫掠的队伍屡屡被明军小股精锐袭扰,所获甚微。粮草,快接济不上了。
各部勇士怨声载道,都说……都说跟着大汗入关,没抢到财帛女子,反倒把命丢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他的话,代表了中层旗主和普通士兵的普遍不满。
科尔沁的奥巴台吉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草原人的圆滑:“大汗,长生天的旨意,有时需要倾听。营中萨满昨夜占卜,星象晦暗,主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