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限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城中村那栋爬满锈蚀消防梯的筒子楼顶楼。钥匙刚插进锁眼,继母李金花那能把墙壁震出灰的高嗓门就穿透了门板:“还知道回来?等你开火,灶王爷都饿得升天了!”叶限推开门,一股廉价香烟和隔夜饭菜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太阳穴一跳。继母瘫在油腻腻的沙发里,对着电视里的肥皂剧吞云吐雾,麻将桌还没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她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扶手:“赶紧的!你爸那份加班费呢?琳琳看中个包,等着用钱呢!”
妹妹陈琳琳正窝在沙发另一头刷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妈,让她快点,我约了美甲,迟到要扣钱的。”
叶限默默从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掏出薄薄一叠钱。这是她周末在奶茶店站了整整两天、腿都站肿了才攒下的生活费。她刚把钱放在掉漆的木茶几上,李金花那只染着红指甲的手就闪电般伸过来,一把全抄走了。她熟练地数着票子,嘴里啧啧有声:“就这么点儿?塞牙缝都不够!养你有什么用?”数完了,她抠抠索索抽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块,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往叶限面前一扔:“喏,省着点花,别整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叶限弯腰去捡那两张轻飘飘的纸币,指尖刚碰到纸面,李金花那只穿着廉价塑料拖鞋的脚突然伸过来,不轻不重地碾在她手背上,鞋底粘着的菜叶碎屑蹭在她皮肤上。“还有,琳琳明天社团活动要穿新裙子,她那堆衣服你抓紧洗出来熨好,听见没?别跟个木头似的杵着!”脚上的力道又加了点,带着一股厨房地砖特有的黏腻感。
“知道了。”叶限低声应着,感觉手背被碾得生疼,像压着一块冰凉的石头。
夜里,叶限在小厨房的水池边搓洗陈琳琳那堆花花绿绿、沾着不明污渍的衣裙。水冰冷刺骨,劣质洗衣粉的碱水咬得她指关节发红开裂,丝丝缕缕地疼。窗外城市霓虹的光怪陆离映在油腻的瓷砖上,变幻着虚幻的颜色。她拧干最后一件衣服,直起酸痛的腰,疲惫地靠在冰凉的灶台边。角落里那个蒙尘的老旧腌菜坛子被窗外的彩光扫过,边缘似乎反射出一点异样的、转瞬即逝的幽绿光泽,像某种生物沉睡的眼睛。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抹布擦掉坛口厚厚的灰尘和油垢,伸手在里面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带着奇异弧度的东西——一部极其老旧的直板手机,屏幕小得可怜,键盘上的数字都磨掉了漆,外壳是那种早已被时代淘汰的土黄色塑料。她下意识地长按了开机键。屏幕艰难地亮起,闪烁了几下,居然顽强地撑住了,显示出微弱的光。屏幕背景是深邃的宇宙星图,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图标:一条造型古朴、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的金色鲤鱼,正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仿佛在永恒地游动。图标下方,两个古老的篆书小字静静悬浮:“鱼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