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河决了口子,整座城市都在倾泻的洪水中呻吟。陈默骑着他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在几乎淹没膝盖的污水里艰难挣扎。雨水冰冷刺骨,钻进他薄薄的雨衣领口,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冻得他牙齿打颤。车灯微弱的光束在雨幕中吃力地切开一条模糊的通道,映照着前方翻涌的浊浪。最后一份外卖单子的目的地,是城西那栋鹤立鸡群、灯火辉煌的“金鼎豪苑”别墅区——一个与他这种送外卖的底层蝼蚁格格不入的世界。
保安亭的灯光在暴雨中像一枚模糊的橘子。保安隔着厚厚的防雨玻璃,眼神像打量一块路边的湿抹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几号楼?”
“7号,赵先生家。”陈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
保安慢悠悠地拿起对讲机,慢悠悠地确认,仿佛时间在他那里是凝固的。陈默站在瓢泼大雨里,雨水顺着雨衣的缝隙往鞋子里灌,冰冷的触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终于,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发出沉闷的呻吟,缓缓开启一条缝,窄得只容他推着车勉强挤进去。
7号楼别墅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如同水晶宫殿的墙壁。陈默按响门铃,门开了条缝,一股暖烘烘的、带着昂贵香水味的暖气扑面而来,与门外的湿冷形成两个世界。一个穿着丝绸睡衣、头发油亮的中年男人探出半张脸,正是赵金宝。
“怎么这么久?”赵金宝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耐烦。
“雨太大了,赵先生,路实在难走。”陈默陪着小心解释,双手将那个包裹严实的外卖袋递过去。
赵金宝瞥了一眼包装盒,嘴角撇了撇:“啧,这盒子都湿了边角了!看着就没胃口!”他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袋子边缘,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猛地一把拽了过去。就在陈默以为交接完成,准备转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暖光时,赵金宝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种戏谑的腔调:
“喂,等等!你看看,这汤是不是洒了?盖子边上都渗油了!”赵金宝故意把袋子倾斜,果然有几滴浑浊的油渍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玄关地面上。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赵先生,可能是路上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