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闷得像捂了块湿透的破布,压得人胸口发紧,喘气都带着股铁锈味。我,赵大勇,蹲在自家菜地边上,看着那几垄蔫头耷脑的茄子秧,心里愁得慌。半个月没见一滴雨了,沟渠里那点泥汤子早就见了底,再这么下去,今年连种子钱都得赔光。我抹了把额头上黏糊糊的汗,对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叹了口气:“老天爷啊,您老开开眼,给条活路吧!”
话音还没落地,西北角的天空猛地撕开一道刺眼的白光,像老天爷突然睁开了怒目。紧跟着,“咔嚓嚓——轰隆隆!”一声巨雷炸响,震得我脚底下的地皮都在哆嗦,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栽进茄子地里。
“我的妈呀!”我下意识抱住了脑袋,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雷声,闷沉又凶狠,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跟往年那些干打雷不下雨的动静完全不一样。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循着雷声的方向望去——村子东头那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方向!那老柳树可有年头了,树干粗得两人合抱都费劲,是村里老人小孩夏天乘凉的好去处。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雷劈了它吧?
念头刚转完,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砸在干得冒烟的土路上,腾起一股呛人的尘土味。雨势来得又猛又急,瞬间天地间就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水帘子,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坏了!”我猛地一拍大腿,想起下午刚晒在场院上的新收的麦子,那可是全家半年的口粮!我啥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场院跑。雨水糊在脸上,冰凉冰凉的,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风声、雨声、还有隐隐的雷声搅在一起,像一群看不见的野兽在四周咆哮。
冲到村东头,雨幕里影影绰绰看见几个人影,正对着那棵老柳树指指点点。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凑近一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柳树,粗壮的树干竟被刚才那道惊雷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焦黑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露出里面惨白的木头茬子,雨水冲刷着,沿着焦黑的伤口往下淌,颜色竟带着点诡异的暗红,像渗了血似的。一股浓烈的、类似烧焦木头混着硫磺的怪味,直冲鼻子,呛得人直想咳嗽。
“老天爷开眼了!”旁边王寡妇煞白着脸,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念叨,“劈死那些作孽的才好!”她男人前几年就是被村霸周富贵逼债逼得跳了河。
“呸!少胡说八道!”一个粗嘎的声音立刻骂了回来,是周富贵的狗腿子刘三,他瞪了王寡妇一眼,眼神有点虚,“打雷下雨,天经地义!劈棵树有啥稀罕?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被刘三驱赶着,议论纷纷地散开,各回各家避雨去了。我站在雨里,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那股子硫磺味,还有树干裂口处诡异的暗红色水迹,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别人都走了,我却像被什么东西勾着,鬼使神差地又朝那棵被劈开的老柳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