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宝扒着二楼窗户喊:"封建迷信!我告你们诽谤!"话音未落,他身后供着的财神像"咔嚓"裂成两半,香炉里的灰撒了满床。神婆往小满手心塞了包香灰:"今夜子时,把掺了这玩意儿的槐花饼搁他灶台上。"见小满要问,老太太眯起眼,"当年那新娘子被黑心粮商逼着吃发霉的喜饼,上吊时盖头都没摘。"
那天深夜的雷打得邪性。小满蹲在金玉满堂后厨窗根下,听见赵金宝在屋里摔盘子:"老子花大价钱请的大师,屁用没有!"突然"咣当"一声,男人嚎得变了调,"谁?谁扯我裤腿?"小满扒着窗缝偷看,月光从排气扇缝隙漏进来,照见赵金宝被拖倒在地,后腰上赫然印着个血手印。案板下面慢慢渗出黑水,泡烂的槐花瓣里浮着半截红盖头。
第二天全巷子都听见赵金宝在嚎丧。他举着溃烂流脓的右手满街跑:"有鬼!红衣女鬼往我嘴里塞毒饼!"最后被精神病院的担架抬走时,还在啃自己手背上的烂肉。卫生局的人来查封,从后厨拖出二十桶地沟油,带头的老科长捏着鼻子说:"这油里掺的化工料,够毒死一村人。"
蝉鸣声里,煎饼铺的蓝布帘换成了崭新的靛青色。小满擦着汗给游客打包,忽然听见熟悉的咳嗽声。神婆挎着竹篮站在树荫下,篮子里新采的槐花还带着露水:"丫头,今早有人看见赵金宝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了。"老太太往煎饼里塞了张黄符,声音轻得像落叶,"他腰间别着剁骨刀,说要找棵老槐树......"
后半夜的槐花巷静得能听见露水滴落。小满蹲在老槐树杈上,钢钎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树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赵金宝臃肿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剁骨刀砍在树皮上溅起木屑。"臭娘们......都是你害的......"男人呼哧带喘地刨着树根,土里渐渐露出半截红盖头。他突然怪笑起来,举刀要劈,脑后突然挨了重重一击。
小满抡着钢钎跳下来时,腐土里伸出几缕漆黑的头发,缠住赵金宝的脚踝往地底拖。"救命!有鬼!有鬼啊!"男人的惨叫惊飞夜鸟。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小满把钢钎扔进树洞,最后瞥见红衣女子的轮廓掐着赵金宝的脖颈沉入地底,惨白的手指上还戴着生锈的铜戒指。
第二天新闻说逃犯失足坠崖,小满往树根下多放了两个煎饼。风穿过槐树叶沙沙响,像是谁在哼着温柔的小调。母亲把新蒸的槐花糕摆在树下供着,青瓷盘边沿不知何时多了道胭脂红。神婆再也没出现过,倒是老槐树今年结的槐角格外饱满,晒干了泡茶喝,满嘴都是阳光的味道。
深秋的清晨,游客们举着相机拍老槐树金黄的叶子。穿红裙的姑娘咬了口煎饼忽然愣住:"这饼芯里怎么有槐花瓣?"小满擦着铁板笑而不语,炉火映得她围裙上那朵银线绣的喜鹊闪闪发亮。没人注意树根下的青苔里,半枚生锈的铜戒指正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