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落见叶皇后坐在院子里,怔怔地望着漫天烟火。
日渐消瘦的脸庞未施粉黛,头上也无半点华丽珠翠,纤薄的身影透出几分萧索,手边的琉璃宫灯在烟火的映衬下,也显得暗淡无光了。
桂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取来的披风披在了叶皇后的身上,柔声道:“娘娘,夜里还是有些凉风的,莫让冷风侵了身子。”
叶皇后嗯了一声,抬头望着那星火,眸色复杂,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沉沉,“今日是三月初六,皇帝这是在为宸贵妃贺生辰呢。”
可笑的是,这还是当初自己查到的呢。
可宸贵妃到底是不是真的沈清和,还是只是借了这个身份重新回宫。
除了沈清和自己,怕是无人知晓。
桂落看着主子这般落寞神色,出声道:“这烟火不过是在宫道上随便放放,哄人玩的。哪里比得上前年娘娘千秋节的那场盛大呢。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叶皇后并未动作,只是继续看着,直到天上亮出「海晏河清 时和岁丰」八个大字时,才苦涩地笑了,“哄人玩?顾桓祁是真心想与她重新开始。无关宋霜若,也无关洛知微。只是沈清和。”
半晌,又忍不住叹了一句:“只可惜啊,顾桓祁现在做这些,实在太晚了。”
那夜沈清和来了碧凰宫,喝下两杯梅花酿后,与自己说起吴皇后、说起苏常在和自尽于冷宫的宁氏,提起她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她的眼里早就没了爱意,剩下的只有对着皇宫的憎恶。对顾桓祁的丝丝情意早就和洛知微一起,死在行宫的那场大火里了。
而沈清和,是洛知微的仇恨所化的厉鬼,是来寻仇索命的。
忽而刮起一阵凉风,将烟花燃尽后的硝烟也渐渐吹散。
叶皇后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到底是本宫看错了,还真的以为皇上待仪嫔不同。当初听闻洛知微有孕,皇上便晋了她的位份,如今仪嫔有孕都四个月了,也没半点苗头。”
叶皇后未戴护甲,指甲修剪整齐,轻轻在石桌上交替敲着,“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竟能让顾桓祁对她上心至此。甚至连宋霜若,都当真成了从前。”
桂落冷哼一声,“还不就是那些狐媚子的本事,仗着年轻些,勾得皇上对她念念不忘。”
叶皇后抬眸横了桂落一眼,“若是比娇媚年轻,仪嫔更胜一筹,为何不见皇上为她燃这烟火。”
桂落面上掠过拘谨之色,垂下眸子,弱弱道:“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收回目光,叶皇后看着澄明的月色,由心叹道:“这世间的女子啊,就如御花园中满园子的花,满园春色,不拘一格。有的贤良淑德,有的醉心武艺,有的才貌双全,有的姿容绝色...可是入了这吃人的后宫,只怕也都只会落个或囚禁、或自尽下场了。”
叶皇后说完冷笑着摇了摇头,撑着石桌站起身,任身上的月白色斗篷缓缓滑落,还带着些许自己身上的温度与香气,随意地躺在石凳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