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周延、宋成阳追随多年,对史万岁的脾气最为了解,两人对视一眼,眸中不禁露出忧虑之色。
失了河州一州兵马,在京休养半年事小,失了圣心烛照才是致命。
如此简单明了的道理,大将军史万岁身为局中之人却是浑然不觉,仍以从龙之功桀骜不羁,不懂同患难易,共富贵难的浅显道理。
“将军身手不输当年,末将佩服!”周延见史万岁停下操练,趋步上前恭维道。
史万岁端起丫环递上的浓茶一口饮尽,‘呸’地吐出茶叶,咬牙切齿道:“萧邢那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安敢欺我?不杀此人本将军有何颜色在立足于人前?!”
周延脸色一怔,口中泛起一阵苦涩:京师不比河州边塞,喊打喊杀全凭心情,萧邢身居四品,又是圣人身边近臣,这般泄愤言语不仅毫无作用,反而会落人口实。
“将军息怒!”周延等史万岁神色稍霁,这才小心开口,“司隶台权势盛人皆是皇权特许,萧邢仗势跋扈终如朝露,末将以为此人不足为虑,当务之急还是思量挽回圣意……”
“哈哈哈……”史万岁突然放声大笑。
周延不明所以,只得讪讪噤声。
“周校尉言重了,”史万岁起身朝皇城方向眺望,脸上傲气十足,“本将军为陛下冲锋陷阵、南征北战多年,陛下圣心仁厚,岂会因这等小事而挂念心上?”
周延脸上陪着脸,心中却暗叹不已:您还是当初冲锋陷冲的将军,可陛下早已不是当年的陛下了……
“将军所言极是,”宋成阳见周延还欲张口劝戒,急忙抢先一步,“将军战功彪炳天下何人不知?更何况将军手握河州精锐,远镇吐谷浑宵小……”
史万岁脸色刹那转冷。
风云已过,此时的史万岁哪怕再蠢也早已回过味来。
越国公杨素隐居幕后,不显山不露水,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便夺了他一州兵马,顺带还搭上了自己的便宜老丈人陈昌平。
“杨素这人着实阴险可恨!”史万岁手中茶盏猛然炸裂,茶水四溅。
宋成阳趁热打铁,接着道:“杨素朝秦暮楚,人送‘三姓家奴’,当下见东宫储君之位稳固,明里暗里示好太子,与之相比,将军胜其万倍有余……”
史万岁一介武夫亦听出宋成阳话里有话,迟疑问道:“你的意思是……”
“河州暂由杨玄感主持大局,是陛下的权宜之计,可朝中谁人不知,杨素垂涎河州兵权久矣,就怕他……”
史万岁不善权谋却也不傻,自然听得懂宋成阳的弦外之音,不由蹙眉陷入沉思。
“将军忠心苍天可鉴,当年晋王如日中天时,武将中唯有将军不惧晋王权势亲近东宫,可当今局势今非昔比,将军失了手中兵权,只怕太殿下……”
史万岁十指紧握,刚才的傲气荡然无存。
周延见史万岁神情有了变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趁机提醒道:“将军在府中疗养数日,东宫那边连个下人都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