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邢似笑非笑扫视过史万岁脸庞,悠然道:“将军战功赫赫,治军有方,麾下河州劲卒与京师的禁卫相比也豪不逊色……”
见史万岁面露得神色,萧邢刻意顿了顿才接着开口:
“去前元日,陛下赐将军美酒十坛,将军因酒少无法与众将士同饮而将酒撒入洮水,一想到数十万将士同饮一江水的场景,萧某若为将军麾下,定当誓死追随左右……”
史万岁越看萧邢越顺眼:这小子年纪轻轻身居四品,看来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最起码这马屁功夫比起军中那群莽夫来,不知要强多少倍,同一件事到了这厮嘴里听得格外舒服……
坐在台上的赵绰与洋洋得意的史万岁截然相反,额角冷汗已然流成了线,只是碍于梁毗和墙后的隋文帝在场,不敢出言警示。
眼看萧邢越描越黑,赵绰只得再次硬着头皮插话:
“萧邢!你休要在此攀诬他人,若是我等触犯国法,自然由圣上独裁,还轮不到你在公堂之上指手画脚,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才是正途!”
萧邢环视全场,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征调民力,皆依工部章程;建宫用度,除了工部的账册,我这里也有一本,其中所记皆由工部宇文尚书所记……”
他微微一顿,眼中寒芒爆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至于贪墨倒确有其事,不过非下官所为,三州九县地方官员共计十七人、商贾七户哄抬物料价格,以次充好,虚报数目,谋利铜钱三十七万贯……”
“崔氏子弟得钱五万六千贯,韦氏子弟得钱七万贯,侍御史裴肃得钱五万贯,司竹监孙槐得钱三万一千贯,河池县令得钱一万二千贯,乡绅徐昌平得钱九万三千贯……”
“萧邢!你血口喷人!”裴肃脸色煞白如金纸,拍案而起,声音因惊怒而扭曲变调。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黄国公崔弘度厉声暴喝,“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
梁毗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脸上却是不露痕迹呵斥:“萧邢你可知攀诬朝中重臣是何等重罪?若是拿不出实证……”
赵绰心生惧意,司隶台的可怕之处他刚才已有领教,万一真叫萧邢拿出证据……想到此处,赵绰心一横,朝着阶下主簿李灿使了个眼色。
“此獠巧言令色,丝毫未有悔改之意,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认了,来人!大刑伺候……”
李灿心领神会,背在身后的手悄然向用刑的衙役比了个‘死’的手势。
满身横肉的衙役岂能不懂其中含义?提着水火棍就要上前行刑。
“且慢!”梁毗未料到赵绰胆大如厮,圣驾亲临仍敢一意孤行,“萧邢,你刚才所述可有实证?”
堂上众人目光瞬间齐齐投向萧邢,赵绰、崔弘度、韦世康、裴肃、史万岁等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邢环视一周,最终落在梁毗身上,怅然问道:“若是此时拿出证据,梁大夫能否保证直递圣前,能否保证下官今夜不会再上演一出投河自尽的把戏……”
“谁敢……”梁毗话刚出口,猛地止住。
公堂之内落针可闻,令人窒息的死寂!
“轰——隆——!!!”
矗立在堂后岿然不动的巨大紫檀木屏风,猛然被推倒!沉重的木架裹挟着描绘着万里江山的华丽绢帛,如同山倾般轰然砸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