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曾离得那么近。巨大悬冰砸落的阴影,冻结灵魂的低语,崩塌洞穴中传来的远古咆哮…一切都在身后狂风的尖啸中迅速远去,又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亡命奔逃的灵魂。
凌霜抱着星儿,在深可及膝的积雪中踉跄前行。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后背的剧痛——那是悬冰擦过的灼热伤痕。断裂的肋骨在剧烈喘息下如同钝刀切割,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更让她心惊的是左掌心那枚烙印。与壁画深处那恐怖意志的碰撞,如同两座冰山的对撼,烙印的血光黯淡了许多,搏动变得微弱而紊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蛰伏在皮肉之下,持续散发着灼痛与冰寒交织的侵蚀感。它受了“重创”,但凌霜能感觉到,它并未沉寂,反而在贪婪地吸收着风雪中的寒气,缓慢地“舔舐伤口”,带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蛰伏感。
怀中的星儿依旧昏迷,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手臂上那层幽蓝冰晶的光芒彻底敛去,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如同嵌入肌肤的宝石般的质感。凌霜用脸颊贴着女儿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心如同被冰锥反复穿刺。星儿最后爆发的保护力场耗尽了她的力量,那声灵魂低语的“钥匙”更如同最深的梦魇,沉甸甸地压在凌霜心头。
“快…这边!”乌恩粗哑的声音在狂风中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扛着昏迷不醒、死沉死沉的巴图,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那只覆盖着幽蓝冰晶的手臂在风雪中显得异常醒目。冰晶稳定地覆盖着肘部,在凌霜烙印的感应中,它散发出的寒意与星儿的力量同源,却更加“驯服”,仿佛被星儿的力量彻底“净化”和重塑过。乌恩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动作有力,显然诅咒被压制后,他的身体在快速恢复。
凌霜顺着乌恩的指引望去。前方风雪幕布被狂风吹开一瞬,露出一片嶙峋的巨大黑色乱石堆。这些石头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被厚厚的积雪和冰棱覆盖,在昏暗的天光下沉默矗立。乱石堆的深处,隐约可见几个被风雪自然侵蚀出的、狭窄的缝隙和背风的凹陷。
这是风暴谷边缘一处天然的屏障,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生路。
三人(或者说四人,巴图只能算半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乱石堆的阴影里。狂风的尖啸瞬间被隔绝了大半,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至少没有了那割肉般的风压。乌恩迅速找到一处最深、最隐蔽的石缝,勉强能容纳他们挤进去。他将巴图像卸麻袋一样扔在冰冷的石地上,自己也靠着石壁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那只冰晶手臂在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
凌霜小心翼翼地将星儿放在相对平整的地方,用仅存的、还算干燥的兽皮碎片裹紧她。她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牵扯得胸腔如同火烧。她摊开左手,掌心朝上。烙印的符文在石缝的阴影里显得更加黯淡,焦黑的边缘翻卷,皮肉下的暗红流光微弱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烙印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这片饱含寒气的冻土和岩石中汲取力量,缓慢地修复着与壁画意志对撞的“损伤”。这修复的过程,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它在恢复,意味着那邪恶的联系并未真正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