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枪声，还有垂死的哀嚎，从山谷下传来，汇成一曲血腥的交响。
刘屹没有动，他只是用拇指，一遍遍摩挲着钢盔内侧那两个粗糙的刻字——栓子。
那是一个年轻的，总是咧着嘴笑的脸庞，在火光中，在记忆里，一点点变得模糊。
他缓缓将钢盔放在身边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像是在安放一个沉睡的兄弟。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高地边缘，俯瞰着这场已经没有悬念的屠杀。
王武和他的弟兄们，像一群红了眼的狼。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以吉普车和坦克残骸为掩护，交替推进，用手中的汤普森和M2重机枪，将那些崩溃的日军一个个点杀。
没有俘虏。
没有怜悯。
只有子弹和死亡。
这是复仇，为栓子，也为那三十多个在重炮下尸骨无存的弟兄。
“报告队长！山谷肃清完毕！”王武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沙哑，“所有敌人，全部击毙！”
刘屹拿起步话机，声音冷得像冰：“清点伤亡，统计弹药，五分钟后向我汇报。”
“是！”
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山谷里，战士们开始默默地收敛战友的遗体，将那些残缺不全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并排放在一起。
再也没有人欢呼，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悲伤冲刷得一干二净。
“队长……”王武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痛苦，“此役，我方阵亡四十二人，重伤十九人。轻伤……不计。”
四十二人。
刘屹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的破碎。
他闭上眼睛，栓子的笑脸，张奎手下那些炮兵老兵的憨厚面容，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
如果他的火力再强一点，如果他的准备再充分一点！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悔恨和暴怒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最深处升起，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悲伤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杀意。
要塞！
那座盘踞在山脉中，如同毒蛇巢穴般的要塞！
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要为栓子他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