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日军的先头部队摸到了第一道防线。燕彪的步枪打响时,正有个日军举着军刀往胸墙上爬,子弹从他的左眼穿进去,带着股白花花的东西喷在铁轨上,像泼了碗稀粥。燕双鹰的机枪接着响了,子弹扫在日军的队伍里,打出片血雾,后面的日军立刻趴下,用掷弹筒往胸墙这边轰,炸起的碎石把国军战士的钢盔砸得叮当响。
"往左边挪!"燕彪拽了把身边的国军新兵,那孩子才十六岁,脸还没长开,手里的步枪比他还高。刚挪开半步,刚才的位置就被炮弹炸出个坑,新兵的裤腿被弹片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嫩肉,他却只顾着往枪里压子弹,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俺爹是东北军的,去年在江桥抗战时牺牲了,俺娘让俺来报仇......"
话没说完,日军的机枪就扫了过来。新兵的钢盔被打飞,天灵盖像块碎瓦片似的迸开,红的白的溅了燕彪满脸。燕彪抹了把脸,抓起新兵的步枪继续射击,枪托上还留着孩子的体温,像块没凉透的烙铁。怀表在怀里突然发烫,表盖内侧的"秋分"二字仿佛被血浸透了,刻痕里的铁皮泛着暗红,像关东山的土地在喘气。
午夜时,第一道防线的铁轨被炮弹炸得变了形。国军的迫击炮手全牺牲了,最后个炮手在临死前把炮口对准了自己,炮弹炸翻了冲上来的十几个日军,也把他自己炸成了碎块,一条胳膊飞起来挂在枫树枝上,手指还保持着握炮栓的姿势。燕彪带着剩下的人往第二道防线撤,撤退时他数了数,出发时的三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七个,个个带伤,最深的伤口能看见骨头,被冷风一吹,白森森的晃眼。
第二道防线的枫树林已经成了片火海。日军的燃烧弹把枫叶烧得噼啪响,树干上挂着些烧焦的尸体,有的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像尊尊黑色的雕像。张团长靠在棵没烧透的树干上,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腿被血泡得发胀,他手里的指挥刀还插在个日军的胸膛里,刀柄上的红绸被血浸成了黑紫色:"日军的坦克上来了,咱们的手榴弹炸不动......"
燕双鹰突然抓起捆炸药包,往坦克履带底下钻。日军的机枪扫过来,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泥土里,溅起的土块把他的脸糊得看不清模样。少年摸到坦克底下时,发现履带里卡着半截胳膊,是国军的卫生员的,她的红十字袖章还很鲜艳,现在却被履带碾成了碎片。炸药包的导火索被他用牙齿咬着拉响,嘶嘶的响声里,他听见坦克里的日军在狂喊,像被踩住尾巴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