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彪的手指在桦树皮的"粮仓"二字上捏出了褶。他突然想起燕家屯的打谷场,想起张木匠做的谷仓,想起王寡妇在仓门前晒的红辣椒——现在那些都成了日军的粮草库,装着抢来的粮食,住着抢来的百姓,像头吞吃了关东山的恶兽,正趴在黑风口的冻土上打盹。
深夜的雪落得无声。燕彪带着燕双鹰摸到粮仓后墙时,棉裤已经冻成了硬壳,走一步响一声,像拖着串冰碴。后墙的裂缝里塞着些干草,是去年秋天的,现在被冻得像钢丝,燕双鹰用刺刀挑出干草时,刀尖碰在砖头上,火星刚冒出来就被寒风掐灭了。
"爹,你看这个。"少年从裂缝里摸出块碎布,上面绣着半朵山茶花——是周丽姑娘嫁衣上的图案,去年她把嫁衣改成了枪套,现在碎布上沾着些发黑的米粒,混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张奶奶肯定在这儿待过,她认得这花,去年还给我绣过......"
燕彪没说话,只是往墙根的雪堆里摸。步鹰教过他,日军的粮仓总爱在墙角藏备用钥匙,用塑料袋裹着埋在雪里。手指插进积雪的瞬间,像被无数根针扎,他却没缩手,直到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有把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块小木牌,刻着"37",是粮仓的编号,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像被无数只手攥过。
粮仓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燕彪躲在粮囤后面,看见三个日军正围着个铁炉子赌钱,军靴边堆着些百姓的棉鞋,有只虎头鞋的鞋尖磨破了,露出里面的芦花——是赵猎户家小孙子的,去年秋天还穿着它在打谷场上跑,现在鞋帮上沾着块暗红的硬壳,像冻住的血。
燕双鹰突然捂住嘴,往粮囤后面缩了缩。粮囤的缝隙里,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张奶奶被绑在柱子上,花白的头发上结着冰,右眼的破布已经冻成了硬块,嘴角却还在动,像在念叨着什么。日军的翻译官正用皮靴踢她的膝盖,老人的腿弯一软,却硬是没跪下,脊梁挺得像根冻硬的桦木杆。
"老东西,说不说?"翻译官从炉子里抽出根烧红的火钳,"步鹰的同党藏在哪儿?抗联的密营在什么地方?说了就给你口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