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开春?"燕彪突然站起来,右腿的旧伤被冻得发僵,使不上力气,"等开春日军的增援就到了!你以为他们修岗楼是为了看风景?我昨天在黑风口看见他们的勘测队了,带着经纬仪,是要修铁路!把关东山的煤和铁矿都运走!"他抓起块烧焦的玉米饼,往步鹰脚下一摔,饼渣混着冻土溅起来,"就凭你那杆老猎枪,凭咱们这几个人,能挡住铁甲车?能炸了铁路?"
燕双鹰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针,浓烟呛得他直咳嗽。他看见赵猎户家的遗孤正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抠玉米饼上的霉斑,孩子的断腿处裹着块破布,是用步鹰的短褂改的,现在已经渗出血来,把布染成了黑紫色。少年突然想起去年秋天,这个孩子还坐在赵猎户的肩膀上摘野果,现在却连站都站不稳,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鹰叔,我爹说得对。"燕双鹰的声音很轻,却让争吵的两人都闭了嘴,"昨天我去溶洞换绷带,听见躲在里面的张奶奶说,她娘家侄子在北麓参加了抗联,上个月带着队伍端了日军的粮站,用的是机关枪,还有手榴弹,比咱们的土炸药厉害十倍。"他往步鹰手里塞了块烤热的玉米饼,"咱们去跟他们汇合,学好了本事再回来报仇,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步鹰没接玉米饼,只是盯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那火苗把他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只折了翅膀的鹰。他想起二十年前刚到关东山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个跟着郎中跑堂的学徒,背着药箱在林子里走,听见的都是鸟叫和山溪声,现在却只剩下风声和日军岗楼的梆子声。老人突然抓起地上的老猎枪,往西坡的方向走,"你们走你们的,我守我的关东山,等你们带着队伍回来,我给你们当向导。"
燕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乱石堆里,突然从怀里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惊蛰"二字旁边,有个小小的鹰形刻痕,是步鹰去年冬天刻的,说这样能"镇邪"。老人把怀表揣进怀里,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根木柴,"让他去吧,关东山的石头,是挪不动的。"他往燕双鹰手里塞了块磨好的燧石,"明天一早出发,沿着暗河走,出了关东山往北,就能找到抗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