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祭祀突然变了花样。两个穿军装的日本人抬着个木箱子走进栅栏,打开的瞬间,里面露出些发白的骨头,被红布裹着,像段段冻硬的肠子。领头的佐藤举着东洋刀,把骨头摆在石碑前,突然一刀劈向旁边的松树,树干应声而断,断面溅出的汁液混着木屑,溅在磕头的日本人脸上,他们却像没感觉似的,依旧低着头,嘴里的咒语念得更急了。
"看他们的手。"步鹰往燕彪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像块石头,"十个里有八个虎口带茧,是握枪磨的,哪是什么老百姓。"他指着那个抬箱子的小个子,后腰鼓鼓囊囊的,是插短枪的形状,"这些人是换了皮的关东军,祭祀是幌子,其实在演练集结——你看他们磕头的姿势,起身时都往左右看,是在记方位。"
燕双鹰突然攥紧了拳头,怀里的银锁硌得胸口生疼。他想起门头山大桥上的女尸,想起松林里冻成冰坨的婴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日本婴儿正在窝棚里学爬,王寡妇用玉米面给他做了个小老虎,现在却有群人在祭拜杀死他母亲的凶手。少年刚要起身,被燕彪一把按住——栅栏外,佐藤正往榛子丛这边看,手里的东洋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傍晚时分,祭祀点突然热闹起来。来了辆盖着帆布的马车,从上面卸下来些木板和石灰,几个日本人开始在栅栏旁盖房子,地基打得又深又宽,墙角的石头上刻着个小小的"武"字,是日军军火库常用的标记。有个老木匠路过,被佐藤用枪指着去帮忙,回来时吓得直哆嗦,说木板上都刷了桐油,是防水的,像要盖能住人的房子。
燕彪带着人往鹰嘴崖撤时,发现沿途的祭祀点都在盖房子。有的刚起地基,有的已经立起了梁,椽子上都缠着白布,像办丧事的棚子。步鹰用刺刀撬开块还没砌的石头,下面露出些生锈的铁丝,是捆炸药的那种,与去年日军军火库的型号一模一样。"他们不是要住人,"步鹰的声音冷得像春寒,"是在盖碉堡,用神社当幌子,比去年的炮楼更隐蔽。"
夜里的燕家屯,油灯下摊着张新画的地图。燕彪把怀表摆在地图中央,表盖内侧的祭祀点被红笔圈成了个大圈,每个圈里都画着个小太阳,最中间的虎山位置,画着个更大的太阳,旁边标着"五月五日"。步鹰正在用树枝比划,说这些祭祀点连起来,正好把牡丹江的渡口都围在了中间,是要切断关东山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