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彪的媳妇端来晚饭,玉米糊糊里掺了新磨的豆子,蒸南瓜的香气在院子里飘。军官捧着粗瓷碗吃得香甜,说这比南方的大米饭更顶饿。燕双鹰捧着怀表凑过来,小手指着表盖内侧的刻痕:"叔叔,这道线和你们的地图一样。"军官突然放下碗,借着油灯仔细端详,"这是等高线啊,比咱们的手绘地图还精准!"
夜深时,燕彪领着军官往了望台去。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远处山影连成一片。走到黑风口时,军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崖壁上新刻的标语:"'打土豪分田地',这字刻得有劲儿。"燕彪摸了摸那些凿痕,指尖蹭到未干的漆料:"是开春时济南来的同志刻的,说要让过路的都看见。"
了望台的木梁上,挂着盏马灯。军官借着灯光展开张全国地图,关东山的位置被红笔涂成了圆点,周围的省份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你看,"他指着地图上的红区,"从南到北,像不像条火龙?"燕彪凑近了看,那些红色的区域连起来,竟与怀表内侧的中国轮廓刻痕完全重合——原来白野当年留下的,不只是关东山的地图。
"这乱世...要结束了?"燕彪的声音有些发颤。军官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溅在两人的军装上:"快了。你看这关东山的山,看着零散,其实根根相连,就像咱们的队伍,看着分散,心却拧成一股绳。"他拍着燕彪的肩膀,"步鹰说你懂矿石,等世道太平了,咱们就在长白山开矿,不用再看洋人的脸色。"
天快亮时,山上传来狼嚎。士兵们迅速抄起枪,动作比老猎户还敏捷。军官却按住他们的枪:"是饿狼,不是敌人。"他望着远处山林的剪影,"这关东山的狼,只在冬天才下山,就像那些黑莲余党,蹦跶不了多久了。"燕彪摸了摸怀里的怀表,表盖内侧的刻痕仿佛在呼应着远处的狼嚎,带着股蓄势待发的沉劲。
送军官下山时,燕双鹰往他们包里塞了袋炒黄豆。娃的小手抓住军官的衣角:"叔叔,步叔叔啥时候回来?"军官蹲下来,在他手心里画了个五角星:"等这颗星星插遍全中国,步叔叔就回来了。"他指着怀表盖内侧的刻痕,"记住这些道道,以后长大了,用它给咱队伍画地图。"
老兵拄着拐杖来送行,往士兵背包里塞了包山参:"路上补补,关外的冬天冷。"他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突然对燕彪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不抢东西的队伍。"燕彪望着怀表盖上的红印,那是刚才军官盖的印章,与白野留下的山芍药暗记在阳光下交相辉映——有些印记,一旦刻上就再也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