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肉眼可见的尺度上。
死寂的灰海之下,被星火最后那道温和支流标记、保护的微弱火种,如同沉睡在冰川深处的孢子,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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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边缘,航母残骸。
冰冷的钢铁甲板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尘埃,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如同踩碎骨粉般的声响。张北疆拄着一根扭曲的合金管,艰难地站在舰首最高处。他的一条机械臂彻底损毁,裸露的管线垂落着,仅存的右眼透过破损的防风镜片,死死扫视着这片无边无际的死寂。
他身后,稀稀拉拉站着几十个身影。是深渊基地最后的幸存者。他们身上覆盖着混合了血污、油渍和辐射尘埃的破布,脸上是劫后余生却更深沉的麻木与茫然。许多人身上带着伤,有人失去了肢体,有人被高能辐射灼伤,皮肤上布满可怖的水泡和焦痕。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报告……辐射值……致死量级……持续衰减中……预计七十二小时后降至……可生存阈值边缘……”一个声音嘶哑的技术员,靠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后,盯着手中一个屏幕布满裂纹、读数时断时续的便携式盖格计数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可生存?
张北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看着这片灰海,看着那些冰冷的文明墓碑。生存?在这片被彻底格式化过的、连海水都失去了活性的死亡之域?食物?淡水?庇护所?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处不在的致命辐射和脚下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钢铁棺材。
希望?
他想起林薇最后被橘红光芒吞没的身影,想起屏幕上那道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信号标记。希望……如同这灰海上空铅灰色云层缝隙中,偶尔透下的一缕惨淡天光,微弱得……让人绝望。
“清点……物资……”张北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冰冷,“所有……还能动的……寻找……可用的……一切。”
命令下达。幸存者们如同被上了发条的玩偶,沉默地散开,在巨大的航母残骸上艰难地翻找着。撬开扭曲的舱门,钻入灌满冰冷海水的下层船舱,在锈蚀的管道和破碎的仪器间搜寻着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几袋密封完好的压缩饼干,几瓶浑浊的淡水,几件沾满油污的防护服残片,几块能量耗尽的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