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脉外围,风是这里唯一的活物,带着磨刀般的厉声,呼啸着撕扯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细碎的砂砾在风中打着转,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着林宏干裂的唇角。他每一次呼吸,都混着尘土与枯草的腥涩,嗓子眼像是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举目望去,天地间只有连绵不绝的黑色岩石,它们自地表突兀隆起,每一块都像是被烈火烧灼过的焦骨,光秃、嶙峋,直刺阴沉的天幕。偶有几株枯黄的荆棘在石缝中挣扎,却也只剩下扭曲的骨架,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是在无声地哀嚎。
少年林宏,身形单薄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脸上早早被风沙雕刻出与年龄不符的沟壑,唯有那双眼,在这片混沌中闪动着锐利的光,清明得惊人。他身上那件粗布衣衫早已分辨不出本色,磨损处露出粗糙的麻布内衬,上面斑驳着泥土、血污与经年累月的汗渍。他紧紧攥着一把磨秃了刃口的石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次转头,颈部的筋骨都隐约绷起。身旁的石猛,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壮实少年,此刻正弓着腰,吃力地挪动着一块半人高的朽木。石猛那张黝黑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的憨笑,汗水混着尘土,划过他眉宇间那道深深的愁绪。他右臂上,一道扭曲狰狞的旧爪痕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在灰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每当他用力,那道疤痕下的肌肉便会隐隐抽痛,让他不得不轻微地颤抖一下。
“林子,这鬼地方,连只野鼠的影子都看不到。”石猛放下朽木,粗重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磨砂般的嘶哑声。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那道旧伤处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林宏没有立刻回答。他半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被风沙侵蚀得光滑的石头,那里残留着几点干涸的苔藓。“别抱怨了,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再往外,能活的都活不成,再往里……”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两人都清楚,再往深处,便是黑石山脉的真正腹地。那里不仅有更凶残的野兽,还有玄阴帮那些不问世事、手段狠辣的修行者。对他们这些凡人流民来说,那是一片死亡禁区,甚至连“禁区”二字都显得过于客气。
每日的挣扎,都是为了几口勉强糊口的食物。有时是几颗变异的野果,涩得发苦;有时是运气好,捕到一只瘦小得只剩骨架的山兔。更多时候,就像今天,一无所获,只能靠前几日的残羹冷炙苦苦支撑。贫瘠的生活将林宏打磨得异常敏锐,他的眼神总是在计算,从一捧水的分配,到入夜后选择避风的石洞,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可能决定他们能否熬过又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那我们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的胳膊……”石猛抬起右手,用左手轻轻摩挲着那道疤痕,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那是他幼年时为了救林宏,被一头变异的黑熊抓伤的,伤势极重,虽然保住了命,却落下了伴随终身的顽疾。林宏知道石猛的痛,那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是对未来日复一日的压抑。
林宏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目光投向了更深处,那片被黑雾笼罩的山脊。那里,几缕灰黑色的烟柱若隐若现,像是地狱里升腾的缕缕怨气,那是玄阴帮驻地的标志。一股微弱却又坚韧的念头在他心底浮现。“搏一搏。”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像是自我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