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碗里最后一点混合着白色阿司匹林粉末和黄色土霉素碎末的冰冷药汤,被林阳用尽全身力气和狠心,撬开妹妹紧咬的牙关,强行灌了进去。剧烈的呛咳再次爆发,小雨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痛苦地弓起、抽搐,粘稠的药液混合着涎水和痰沫,从她乌紫的嘴角不断溢出,弄脏了破旧的棉絮,也浸湿了林阳同样单薄的衣袖。
林阳死死抱着她,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虬结、僵硬发颤。他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那点被强行灌进去的救命药液会立刻被咳出来。他维持着这个禁锢般的姿势,额头抵着妹妹滚烫的太阳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灰败的小脸,耳朵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次艰难喘息间的细微变化。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咆哮中,被无限拉长、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咳…呃…嗬…” 呛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依旧急促、尖锐如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哮鸣音。每一次吸气,小雨瘦骨嶙峋的锁骨上窝和肋间隙都深深地凹陷下去(三凹征),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沉重粘稠的痰鸣。她小小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块燃烧的炭,热度透过薄薄的破棉絮,灼烧着林阳冰冷的胸膛。
药…起作用了吗?
为什么呼吸还是这么艰难?
为什么体温没有丝毫下降的迹象?
巨大的恐惧和怀疑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林阳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那冰冷清晰的医学知识再次浮现:药物吸收需要时间!尤其是口服!尤其是对一个消化功能可能因高烧和虚弱而近乎停滞的孩子!
不能等!物理降温必须同步进行!高热本身就在持续损伤她的大脑和脏器!
“水…温水…布…” 林阳的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雨放平在土炕上,用破棉絮仔细掖好四周,确保没有一丝冷风能钻进去。然后,他几乎是滚下土炕,扑向冰冷的灶台。
灶膛里的炭火只剩下几点微弱的暗红余烬。他飞快地抓起最后几块细小的木柴碎屑,小心地覆盖上去,鼓起腮帮子,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对着那点微光拼命吹气!火星在柴屑间明灭闪烁,终于,“噗”地一声,一小簇微弱的火苗重新窜起!
他立刻抓起豁口的瓦罐,冲到门口,用罐子狠狠挖了大半罐干净的新雪。罐子架在重新燃起的微火上,冰冷的雪块开始缓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