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的冬雪,落得比往年更密些。自龙天策雷厉风行地清剿了通济合作社,斩了胡三、王元宝,流放了李县丞等人后,整座城池像是被涤荡过一般,街道上少了往日那些横冲直撞的恶奴,市集里的商贩也敢大声吆喝着讨价还价。可在这片肃清之下,总有几处阴影,蜷缩在角落,窥伺着反扑的时机。
同济药铺的后院密室,此刻正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更深的恐慌。
王三(同济药铺掌柜,靠着给假药掺真、哄抬药价发家,因前些日子去外地“进药”,侥幸躲过一劫)正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声音发颤:“文掌柜,你说……龙太守下一步,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坐在对面的文彦奎(大通粮行掌柜,王元宝的连襟,曾借着王元宝的势力囤积居奇,这次因在乡下“盘粮”,也逃过一劫),脸色比王三还要难看,他狠狠灌了口烈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难说!那龙天策就是个疯子!胡三哥在淮河上纵横三十年,王元宝的盐铺连知府都要让三分,说办就办了,咱们这点家底,在他眼里怕是不够看!”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良久,王三猛地一拍大腿:“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咱们得找个人,能压得住龙天策的人!”
文彦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是说……刁爷?”
“除了他,还有谁?” 王三的声音压得更低,“刁爷虽然退下来了,但在睢阳经营了四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当年连巡抚都得敬他三分!只要他肯出手,别说一个龙天策,就是再来十个,也得给咱们让路!”
文彦奎连连点头:“对!找刁爷!只有刁爷能救咱们!”
两人不敢耽搁,连夜换上最普通的棉袍,避开巡逻的衙役,借着夜色,直奔睢阳城西的刁府。
刁府的大门,比寻常官宦之家还要气派,两尊石狮在雪夜里瞪着铜铃大眼,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门房见是王三、文彦奎,虽面有不屑,却也不敢怠慢,引着他们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暖阁。
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飘着陈年普洱的醇厚香气。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枚油光锃亮的铁核桃,“咔哒咔哒”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正是前睢阳知府,如今“退休”在家的刁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