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鹰巢主峰,主厅。
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山雨带来的阴冷湿气。粗犷的石壁上,狰狞的兽首火把吞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将厅内人影拉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酒水的辛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恐惧的压抑气息。
主座之上,影枭一身玄黑劲装,外罩一件象征身份的暗金纹路皮氅。他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的刀疤在火光下显得尤为狰狞,独眼鹰隼般扫视着下方。他努力维持着威严,但紧握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暴露了内心的焦灼。鬼蝠的死亡、重宝的遗失、潜龙卫的脱逃,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更重要的是,西夏“贵人”的驾临,绝非巡视,而是问罪!
贵客坐在影枭右下首首席。这是一个身材瘦削、面容阴鸷的中年人,身着低调却质料上乘的深紫锦袍,腰间悬着一枚不起眼的墨玉环佩。他便是西夏国相嵬名安惠的心腹,黑冰台高层特使——“紫鹞”。他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底发寒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面前的酒菜,偶尔抬眼扫过厅内众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得人遍体生寒。
“血鹫”身着亲卫队长的制式黑甲,侍立在影枭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他低垂着头,头盔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握着刀柄的手,泄露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影枭白日里当众的鞭笞斥责犹在耳边,火辣辣的鞭痕在甲胄下隐隐作痛。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妹妹惊恐无助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丁七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话语,在他脑中疯狂回响:“影枭无能,迁怒于你…贵人问罪,替罪羔羊…救你妹妹…影枭之位…”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钩子,钩住了他心中最深的怨恨和恐惧。他别无选择!
宴会气氛诡异。影枭的亲信将领们强颜欢笑,推杯换盏,声音却干涩无比。紫鹞带来的几名随从则如同幽灵般散在厅内角落,眼神锐利如鹰。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分一秒地滑向子时。
蛇窟附近,潜龙营地。
雨势渐大,山林在狂风中呜咽。赵桓、丁九、丁七三人如同蛰伏的猎豹,潜伏在“蛇窟”入口上方一处被茂密藤蔓掩盖的天然石缝中。下方,洞口的两名守卫缩在岩石下,裹紧了蓑衣,咒骂着鬼天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淌下,浸透了赵桓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所有心神都凝聚在手中的燧石和那卷“蛇窟图”上,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洞口。
“主人,时辰快到了。” 丁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成败在此一举!
赵桓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鹰巢”主峰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看到那灯火通明的大厅。他在等待,等待那杯致命的毒酒被举起,等待“血鹫”制造的混乱信号,也等待…丁九口中那个“半炷香的真空”。
鹰巢主厅。
子时更鼓沉闷地敲响,如同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