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撞开的巨响,裹挟着更猛烈的风雪,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狠狠灌入垂拱殿。
殿内仅存的几盏长明灯被这狂暴的气流撕扯得疯狂摇曳,灯影在巨大的蟠龙柱和冰冷的金砖地面上狂舞,将那些盘踞在梁枋上的彩绘飞龙映照得如同活物,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扭曲、挣扎,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择人而噬。
李纲几乎是踉跄着被那股风雪推了进来。
他身上的青色官袍早已被雪水浸透,深一块浅一块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而略显佝偻的轮廓。花白的鬓角和胡须上挂满了细小的冰凌,随着他粗重的喘息簌簌抖动。冰冷的雪水顺着额角、鼻梁不断滑落,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僵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吸入一口这殿内混合着血腥、龙涎香和浓重寒气的空气,肺部如同被冰刀刮过,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随之不受控制地颤抖。
“臣…臣太常少卿李纲…叩…叩见官家…”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刺骨的寒冷,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微弱。他强撑着就要下跪行礼,膝盖酸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免了!” 一个冰冷、短促、如同金铁交击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声音来自大殿深处,那片被摇曳灯火和浓重阴影覆盖的御座方向。
李纲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目光瞬间凝固!
御座空空荡荡。官家赵桓,竟不在那象征无上权柄的龙椅之上!
他赤着双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如同一个幽灵般,背对着殿门,孤零零地矗立在垂拱殿那巨大而冰冷的中央御道之上!在他脚下,铺展着一幅巨大的桑皮纸舆图!昏黄的灯光下,那舆图上赫然浸染着大片大片刺目惊心的暗红!那红色如此浓烈,如此粘稠,仿佛刚从躯体里喷涌而出,正沿着地图上山川城池的脉络缓缓洇开,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位置彻底淹没!尤其是汴梁城的位置,那团不断加深的暗红,如同一个巨大狰狞、正在搏动泣血的伤口!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混杂着殿内原本沉郁的龙涎香气,形成一种诡异而窒息的味道,狠狠地冲击着李纲的嗅觉神经!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