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九月底不肯走,仓库顶上的吊扇转得“嗡嗡”响,吹下来的风都带着热意。会议过去快半个月,仓库里表面瞧着跟往常没两样——林阳蹲在货架下核追溯码,扫码器“嘀嘀”响;小马趴在桌上录数据,键盘敲得“哒哒”响;蔡师傅开着叉车在周转区挪货,车斗擦过货架发出“蹭蹭”声。周明宇每天准时来,抱着他的黑色公文包进进出出,有时去行政楼,有时在电脑前捣鼓报表,倒没再提“竞聘”的事,张副总也没再来过仓库,林阳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慢慢松了些。
“林哥,你说周师傅是不是真歇了那心思?”这天下午核完一批发往汉堡的货,小马凑到林阳身边,递给他一瓶冰汽水,瓶身挂着水珠,“这几天他就管着录数据,没再打听刘师傅的事了。”
林阳拧开瓶盖,喝了口汽水,冰凉的气泡窜到喉咙里,才缓过劲——刚才蹲在货架下核了俩小时码,腰都直不起来。“谁知道。”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那性子,看着闷,实则急。上次会上没成,说不定是在等机会。”
“也是。”小马吸着汽水,瞥了眼周明宇的工位,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字,白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手腕上的旧手表,“不过说真的,他想往上爬也正常。谁不想多挣点、管点事?就是上次会上那吃相太难看了——非把刘师傅踩得一文不值,显得自己多能耐似的。”
林阳没接话。他也觉得周明宇急功近利。想当主管,好好提方案、展能力就是,犯不着翻旧账、挑错处,把老刘十年的辛苦说成“管理落后”。那天会上老刘红着眼圈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心里堵得慌。
“蔡师傅说,上周看见周师傅跟张副总在厂区门口说话,说了快半小时。”小马压低声音,“张副总拍了他肩膀,看着挺高兴的。你说……会不会是在说仓库的事?”
林阳心里“咯噔”一下,刚松的弦又绷紧了:“别瞎猜。蔡师傅咋说?”
“蔡师傅就说‘看着不对劲’,没多说。”小马挠了挠头,“他还说,这阵行政楼总有人来仓库晃悠,问东问西,一会儿问‘刘主管最近管啥’,一会儿问‘周明宇的系统用得顺不顺’,听着就像……像在摸底。”
林阳站起身,往老刘的办公室瞥了眼。老刘的门虚掩着,能看见他正趴在桌上写啥,背比以前更驼了些。这半个月老刘没提会上的事,每天还是早早来开门,蹲货架核货,跟以前一样,只是话更少了,有时林阳跟他说话,他得反应半天才能应上。
“不管咋说,咱干好自己的活。”林阳拍了拍小马的肩,“外贸库的货不能出岔子,别的事,少打听。”
小马点点头,又低头录数据去了。林阳拿着扫码器,走到外贸区的精密零件货架前——这批是发往法国的轴承,得赶下月初的船期,半点马虎不得。他蹲下身,扫码器对准激光码,“嘀”的一声,屏幕跳出信息:生产日期、生产线、工人编号,跟报关单上的一模一样。他松了口气,指尖在冰凉的轴承上碰了碰,忽然想起周明宇的话——“有系统自动比对,就不用这么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