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饺子的面还没和完,三婶就不见了。不锈钢盆里的面团盖着保鲜膜,膜上沾着去年贴吊钱的残留糨糊。林阳跟着三伯和三哥冲出单元楼,雪粒打在警服上沙沙响,远处老海河河上的跨河大桥亮着彩灯,桥洞下停着几艘挂着津南牌照的老旧渔船。
“你妈能去哪?”三伯抓着三哥的胳膊,旱烟袋在寒风中晃荡,“她这辈子没出过津南区!”三人沿着河坝找了一个多小时,雪地上只有零星的脚印。三哥的红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针脚里的白棉线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都怪你!”三伯忽然推了三哥一把,“非要找个穷媳妇,现在你妈要是……”他说不下去,蹲在河坝上猛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雪夜里明明灭灭。林阳望着黑漆漆的老海河,河面上结着薄冰,远处供暖公司的烟囱灯塔在雾里忽明忽暗。
老伯找到的蓝布棉袄
就在三人冻得手脚发麻时,老伯骑着电动车赶来,车筐里放着三婶的蓝布棉袄。“在河坝下游的芦苇荡找着了,”老伯的津南口音带着喘息,“她把棉袄挂在芦苇上,人不知道去哪了。”棉袄口袋里掉出个防水塑料袋,里面是张定期存折和张字条,字条上用铅笔写着:“小军娶媳妇钱,塘沽房价涨得快”——字迹被海水潮气洇得模糊。
“快!去河边看看!”三哥撒腿往河下游跑,警靴踩在冰面上直打滑。林阳跟着跑了几百米,看见三婶的红围巾挂在河坝的护栏上,冰面上有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通向芦苇深处。老伯举着电动车灯照过去,光柱里映出三婶蹲在冰面上的身影,她正用树枝在冰上画着红双喜。
“妈!”三哥冲过去把三婶抱起来,她的棉鞋里全是冰水,脚踝上青了巴掌大的一块。“我就是想看看,这冰面能不能承重……”三婶的牙齿打着颤,手指还指着冰面上未画完的喜字,“梦霞这孩子好,就是咱家配不上……”
爆竹声里的裂痕
午夜十二点,津南各小区的爆竹声顺着老海河飘向渤海。林阳站在老伯家单元门前,看三哥点燃一挂“大地红”,火星溅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惊飞了两只躲在电动车棚下的麻雀。客厅里,三伯开着29寸彩电放《难忘今宵》,李谷一的声音混着除夕夜的鞭炮声,从窗户缝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