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哥,你说咱以后真能半工半读啊?”陈默忽然关了手机,黑暗里传来他折军训服的声音,“我爸说师大门口的奶茶店招兼职,一小时五块钱,你要不咱明天去瞅瞅?” 林阳摸着行李箱上的“稳哥出征”贴纸,贴纸边角在暖气里翘起来,像只想要展翅的小蝉:“行啊,反正军训完就有空了,咱先把课表摸熟了……”
凌晨一点,赵磊的呼噜声准时响起,像台匀速运转的小风扇。林阳翻了个身,看见张野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在给高中同学发消息:“俺们宿舍来个天津小哥,巨稳,外号稳哥,以后罩着咱!” 他忽然想起妈妈缝在秋裤上的“稳”字,此刻贴在腿上,跟着暖气的温度一起,慢慢渗进皮肤里。
窗外的路灯灭了一盏,只剩最远处的那盏还亮着,像枚掉在地上的星星。林阳摸出裤兜里的田螺壳,壳口对着手机屏幕——细沙早掉光了,露出里面螺旋状的纹路,像段没讲完的故事。他忽然明白,所谓“适应”从来不是瞬间的事,是张野把“嘛”念错时的憋笑,是赵磊分享的薯片渣掉在他床单上,是陈默说“一起去兼职”时的认真——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细节,正慢慢把“陌生”泡成“习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二姐发来的消息:“稳哥,小五抱着你的校服睡了,说闻着有粉笔灰味,像你还在家。” 林阳看着屏幕笑了,指尖在键盘上敲:“告诉她,东北的雪比粉笔灰还白,寒假带她堆个会说天津话的雪人。” 发送键按下时,上铺的联想手机忽然响了声——是系统提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
黑暗里,暖气的“嗡嗡”声格外清晰。林阳把田螺壳放在枕头边,听着舍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忽然觉得那些白天里“装成熟”的寒暄,此刻都在夜色里褪成了最真实的模样——张野的东北口音带着撒娇,陈默整理军训服的动作带着强迫症,赵磊的呼噜声里还混着没咽下去的薯片味。而他自己,终于敢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松开攥了一天的拳头,让“稳哥”的外号,跟着东北的夜风,轻轻飘向窗外的梧桐树。
这一晚的梦很轻,梦里他又回到绿皮火车上,却不是一个人——张野举着赵磊的N72拍窗外的稻田,陈默用联想手机记着方言笔记,赵磊把薯片分给下铺的大爷,而苏禾的格子裙扫过过道,手里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掉了页,上面写着:“每个远方的夜晚,都是故乡在天上亮着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