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春天,总是来得迟缓又矜持。乾隆二十五年的三月,柳絮纷飞,宫墙根下的榆叶梅开得正艳,可那红粉之色映在宫人们苍白的脸上,倒添了几分惨淡。
彩霞跪在储秀宫的廊下,膝盖已经麻木。她低头盯着青砖缝里钻出的一株嫩绿小草,听着屋内传来皇后的斥责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因金锁的冒失而受罚了,金锁是紫薇的贴身丫鬟,自打进了宫,便和小燕子那帮人搅和在一起,行事越发大胆,全然没了规矩。“你是怎么当姐姐的?连个妹妹都管不好!”皇后的声音尖锐刺耳,“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彩霞被两个嬷嬷架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
二十板子,怕是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恍惚间,她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刚入宫时的情景。
那年她才十二岁,被父亲送进宫里当宫女。临走前,母亲拉着她的手哭个不停:“咱家穷,娘对不住你……在宫里要听话,别惹事……”她当时还不懂,这一入宫,便是永无天日的开始。
储秀宫的日子并不好过。皇后生性多疑,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是一顿责罚。彩霞从最底层的洒扫宫女做起,凭着机灵劲儿和吃苦耐劳,慢慢成了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可这又如何?在主子眼里,她们不过是会说话的物件罢了。
夜里,彩霞趴在床上,后背火辣辣地疼。同屋的宫女小芸偷偷给她擦药,心疼地说:“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金锁闯的祸,凭什么让你受罚?”
彩霞强忍着痛,挤出一丝苦笑:“在这宫里,哪有什么凭什么?皇后娘娘要罚,我们只有受着的份儿。”她顿了顿,又说,“小芸,你还年轻,以后做事要小心些,别像我……”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宫院里。
彩霞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了家乡的爹娘。不知道他们现在可好?父亲的腿疾有没有好转?母亲的咳嗽是不是还那么厉害?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宫里的规矩森严,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可到了那个年纪,又有谁会要一个被宫里规矩磨平了棱角的老姑娘呢?就算能出宫,家里又能给她寻到什么好归宿?日子一天天过去,彩霞的伤渐渐好了。
她依旧每日里战战兢兢地伺候着皇后,看着金锁和小燕子她们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能如此大胆,敢挑战宫里的规矩?是因为有令妃娘娘护着,还是因为皇上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