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的阳光斜斜切进花厅,海棠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幅正在晾干的水墨。
竹羡青把最后一页绘本合上,小秋还沉浸在故事里——她怀里抱着兔子玩偶,指尖却悄悄摩挲着那枚樱花木书签,仿佛怕一松手,故事就会跑掉。
“好了,小秋。”
竹羡青的声音像春末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今天的秘密任务已经完成啦,小秋真棒。”
小秋眼睛亮成两颗星,却还是怯怯地看向白恩月。
白恩月蹲下身,替她把歪到一边的蝴蝶结重新系好,声音低得像在哄一朵刚醒的花:“姐姐在呢,想说什么就说。”
小秋这才抿了抿唇,小声却坚定:“竹老师,明天……还可以来吗?”
竹羡青笑了,眼角弯出一点柔软的纹路:“如果小秋欢迎,我当然来。”
她抬头,目光越过孩子的发顶,落到老太太身上——像一场无声的对答。
老太太手里那串沉香木珠不知何时已绕到腕上,指尖轻轻一拨,珠子碰出极轻的“嗒嗒”声。
她抬眼,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花厅的空气都微微一震:“竹老师,鹿家向来不留无用之人,也从不亏待有功之人。”
“——自明日起,月薪按圈子里最高标准,另附一套临江公寓,方便你备课。”
“小秋的课,上午两小时,下午一小时,其余时间随你安排。若有额外需要,直接告诉恩月。”
一句废话都没有,却像在给一把即将出鞘的刀安上最合适的鞘。
竹羡青微微颔首,既不推辞,也不故作谦逊:“老太太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小秋的心防比同龄孩子厚三层,但韧度也厚三层。”
“至于鹿家要她学会的‘锋利’——她肯定没有问题,这个孩子有着让人惊叹的潜力。”
老太太眯了眯眼,像老匠人终于等到最合心意的榫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嗯”里,有赞许,也有托付。
鹿鸣川站在门廊下,闻言朝白恩月扬了扬眉。
午餐设在花厅外的玻璃暖房。
绣球花开得正好,淡青、月白、薄紫,像一团团云被风揉碎后落在枝头。
长桌上铺着磨毛桌布,李婶把最后一道松鼠鳜鱼端上来,鱼眼正对着主位,像一句无声的吉祥话。
老太太亲自给竹羡青布菜,第一筷就是鱼腹最嫩的那块:“竹老师,鹿家不兴劝酒,但汤可以多喝两碗。山药排骨汤,养胃也养心。”
竹羡青十分恭敬地双手接过,指尖碰到碗沿的青花缠枝纹,微微愣了刹那。
小秋坐在白恩月与竹羡青中间,兔子玩偶被安放在专属的小椅子里,脖子上还系着一条迷你版的草莓餐巾。
她第一次主动用筷子夹了一块鲈鱼肉,颤颤巍巍地放到竹羡青碗里,声音轻得像一片刚落下的花瓣:“老师,吃鱼。”
竹羡青愣了一瞬,随即笑弯了眼:“谢谢小秋。”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指尖在沉香木珠上缓缓摩挲,忽然开口:“竹老师,鹿家的孩子,第一要学会的是不亏待自己,第二要学会的是不亏待真心。”
“在恩月忙工作的时候,小秋就托付给你了。”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白恩月与鹿鸣川相扣的手,声音低下去,“恩月,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这事老太太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她还是给了白恩月应有的尊重,毕竟这段时间,负责照看小秋的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