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合作社会议室烟雾缭绕。七叔公的烟袋锅在合同上点了点:"老王,你婆娘比你会算账。"王轱辘吐着烟圈,目光落在窗外——李青正带着两个年轻人清点库房,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发丝沾着麦壳飞扬。
"当年她要是回城里不回来..."七叔公突然说。
"她就是大学生。"王轱辘掐灭烟头,"咱青山村的大学生。"
暮色四合时,李青在井台边冲凉。井水浇在肩颈上,冲走了一天的燥热。王轱辘拄着拐过来,突然扯过晾衣绳上的床单将她裹住:"小心让人看见。"
"谁爱看?"她笑着挣开,水珠甩在他脸上,"二十年前你背我趟洪水时,怎么不嫌湿衣裳贴身上?"
王轱辘的眸色陡然转深。他夺过水桶泼向自己头顶,单臂将人扛上肩头。李青的惊叫被他的大手捂住,真丝睡裙在暮色中晃出一段雪白的大腿。
二楼木门咣当关上时,晒场上的年轻人正点起驱蚊的艾草。菌生仰头望着那扇突然亮起的窗户,被梨叶拧了一把:"你看什么看!"
月光漫过青山村的屋顶。李青趴在王轱辘汗湿的胸膛上,听着他尚未平复的心跳。他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后背,那里有当年洪水里被树枝刮出的浅疤。
"梨生走了,屋里该冷清了。"他忽然说。
李青支起身子,月光勾勒出她依然纤细的腰线:"不是还有梨叶?"
"早晚也要跟菌生走的。"王轱辘的手滑到她腰间,"咱俩..."
"再生一个?"李青笑着躲开他长茧的指尖,"你个老不正经的,也不看看多大岁数了。"
夜风裹着艾草香从窗缝钻进来。王轱辘突然翻身压住她,伤腿卡在她的双膝之间:"试试?"
木床的吱呀声混着远处的蛙鸣。李青咬着他肩头时尝到了汗水的咸涩,恍惚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夜,她抖着手解开真丝睡裙的系带,而那时的老光棍连她的内衣搭扣都不会解。
晨光再次爬上窗台时,李青在灶前熬粥。王轱辘从背后环住她,将一条项链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土气。"她嘴上嫌弃,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粥锅咕嘟冒着泡,映出两张不再年轻的笑脸。
晒场上,新买的收割机轰隆试车。梨生爬进驾驶室,朝菌生比了个手势。少年发动引擎时,惊飞了麦垛上打盹的麻雀。梨叶抱着课本站在一旁,辫梢系着李青给的真丝发带。
王轱辘拄拐立在檐下,看妻子走向晒场的背影。二十年前那个冲进他家院子里的城市姑娘,如今走在金色麦浪中的样子,比任何作家笔下的诗篇都动人。
山风掠过青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将两代人的故事写进滚滚麦浪。而他们的爱情,就像王轱辘永远挺直的脊梁,历经风雨却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