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金镯子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弧线。当她弯腰捡起掉落的围巾时,腹中又是一阵奇异的涌动,这次像是有人在轻轻叩门。王轱辘的掌心突然贴上来,冻僵的手指在羊皮袄下暖得发烫。
"真的在动。"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睫毛上还挂着霜花,"像……像菌生那会儿踢大勇似的。"
夜色完全笼罩梨园时,李青在灯下缝制小棉袄。银镯子不时磕碰顶针,在静谧的屋里发出清脆的声响。王轱辘蹲在火炉边削木头,刨花在脚边堆成了小山——那是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的拨浪鼓,鼓面上用红漆歪歪扭扭画着一个梨子图案。
"作家又来信了。"他突然开口,刻刀在木头上划出流畅的纹路,"问能不能用咱们的故事。"
李青的针尖顿在棉布上。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腹部隆起的弧度被放大成夸张的曲线。当她伸手去够剪刀时,王轱辘晒伤的手臂横过来,腕骨处的旧伤疤在灯光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就叫《梨生》。"他的唇贴在她突起的肚脐上,声音震得腹中胎儿又踢了一脚,"好不好?"
腊月里的北风刮过晒场,将合作社的招牌吹得吱呀作响。李青在民宿前台整理账本,金镯子在算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王轱辘正在院里修雪橇,靛蓝围巾松垮地挂着,露出锁骨上新鲜的吻痕。每当锯子卡住,他晒伤的后颈就会暴起青筋,像老梨树冬日里凸起的脉络。
"李青!"张寡妇的银耳坠声从二楼传来,"作家寄包裹来了!"
包裹里是一本精装的《梨园记事》,扉页上题着"赠予未来的梨生"。书中夹着一张便签,上面写满了孕期注意事项,最后一行小字格外醒目:"生命自有其叙事节奏"。
王轱辘的刨刀突然削到了手指。血珠滴在雪橇扶手上,晕开成小小的红花。当他冲进屋里找纱布时,带起的寒风翻动了书页——正好停在描写老梨树的那章,旁边配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暴雨中的梨树下,两个模糊的身影相拥而立。
年夜饭的香气飘满合作社时,李青的羊水破了。银镯子卡在床柱上,随着阵痛发出规律的撞击声。王轱辘的靛蓝工作服后背全湿透了,晒伤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随时要代替妻子承受这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