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轱辘的手顿了顿,铁锹在酒坛边沿磕出了轻响。他忽然起身,沾着泥土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层层剥开竟是一根银簪,簪头雕着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上回去县里找人打的。"他耳根红得能滴血,"给你绾头发用。"
李青的银镯子碰在簪头上,溅起了几点星芒。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散乱的发髻卡在嫁衣的盘扣上,是王轱辘用镰刀尖小心翼翼挑开的。
新房后的草垛这时突然簌簌作响。张寡妇穿着蓝布衫从麦秸堆里钻了出来,银耳坠上缠着草茎:"我找猫呢!你们继续!继续啊!"她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夜枭。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染白窗户时,合作社的晾晒场上已经铺满了金黄的玉米。李青父亲在新建的廊檐下打着太极,动作比来时流畅多了。王轱辘扛着新打的稻床往晒场走,后背的晒伤结着薄痂,在朝阳下像一幅褪色的地图。
"轱辘!"七叔公的旱烟袋敲在了稻床上,"今年的新米节,你们小两口得跳头场舞!"
李青这时正在给秋月梨套保护袋,闻言手一抖,纸袋裂了一个口子。金镯子卡在枝桠间,蹭上几点梨胶。王轱辘放下稻床,粗糙的指腹抹去她腕间的黏腻,树胶混着体温,竟比那银簪还要烫人。
晒谷场的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李大勇媳妇扶着腰追打着他,工牌在晨光中晃成了一道银弧。张寡妇举着扫帚维持秩序,蓝布衫上沾满了晨露:"都轻点闹啊!小心惊了胎气!"
秋阳爬上中天时,李青在新建的堂屋对账。王轱辘悄悄的推门进来,沾着稻壳的手心躺着一颗秋月梨,果皮上留着指甲掐出的月牙印。
"尝尝。"他低头切开了梨子,刀尖避开那个伤痕,"向阳的枝头上结的。"
清甜的汁水溅到账本上,晕开了墨迹。李青突然发现,五年前那个雨夜沾湿婚书的雨水,如今化作了满山梨花的甘霖。窗外的晒场上,父母的笑声混着打谷机的轰鸣,织就了最动听的丰收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