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姜云舒隆起的腹部和年轻的脸庞,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官腔:
“金承业同志呢?合同在此,他躲着不见,让一个大肚子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语气咄咄逼人。
姜云舒神色平静,走到主位沙发前坐下,并未因对方的气势而慌乱。
她目光沉静地看向刘主任:
“刘主任,我是金承业同志的儿媳妇,姜云舒,我公婆确实因紧急公务去了临市,目前不在家中,合同的事,可否先让我看看?”
她的镇定让刘主任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他冷哼一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厚厚的合同,“啪”地一声拍在姜云舒面前的茶几上。
“看吧!白纸黑字,盖着你们金氏纺织厂的公章和法人私章!清清楚楚!”
刘主任指着合同首页的签名和鲜红的印章:
“半个月前,你们金家负责人亲口承诺,有足够的现货储备,我们才签下这笔大单!合同规定,十五天内交付棉布一万匹!现在呢?期限已过三天,连一匹布的影子都没见到!你知道我们厂停工待料一天损失多大吗?工人工资,机器损耗,订单延误的罚金!这笔损失,必须由你们金家承担!”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用力戳着合同末尾的违约金条款:
“看清楚!按合同约定,逾期未交货,违约金是合同总金额的百分之六十!外加我们厂因此造成的一切实际损失!这可不是小数目!”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刘主任粗重的呼吸声。张妈和周管家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姜云舒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合同,纤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翻动着纸张。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关键条款,尤其是在交货期限和违约金比例上停留片刻。
片刻,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视着刘主任:
“刘主任,这份合同,恕我直言,问题很大。”
“问题?什么问题!”
刘主任像是被踩了尾巴:
“合同是你们金家主动签的!公章私章俱全!能有什么问题?想赖账就直说!”
姜云舒丝毫不为所动,指尖轻轻点在那条“十五日交付一万匹棉布”的条款上,语气严肃:
“问题就在于这交货期和数量,十五天,一万匹棉布,刘主任,你是国营大厂的行家,请问,以目前国内纺织厂的平均产能,在不调用战略储备的情况下,哪个厂能在短短十五天内,凭空变出一万匹符合规格的棉布?”
刘主任被她问得一窒。
姜云舒不等他回答,指尖又滑向那高得离谱的违约金比例:
“还有这违约金,百分之六十?据我所知,通常行业惯例,违约金上限多在百分之十到十五之间,贵厂这份合同,违约金定得如此之高,而合同金额也同样远超市场均价近三成……”
她微微一顿,目光如电,直射向刘主任:
“如此不合常理的合同,贵厂在签订时,难道没有一丝疑虑?还是说……当时负责签约的同志,是在梦游状态下签的字?”
“你!”
刘主任被她最后那句带着明显讽刺的反问问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
“小姑娘!你懂什么?!合同金额高,是因为你们金家当时信誓旦旦说有特殊渠道的现货!我们看中的是你们金家的信誉和承诺!违约金高,自然是因为这笔订单对我们厂极其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现在你们交不出货,导致我们生产计划全盘打乱,损失惨重,反倒怪起合同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纷纷帮腔,气势汹汹:
“就是!分明是你们金家违约!”
“赶紧给个说法!赔钱!”
“不然我们就上报主管单位,查封你们金家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