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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感应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圆。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像潮水般冲刷着他的意识边缘。他用力眨了眨干涩刺痛的眼睛，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屏幕右侧那片静谧的光影。全息投影中，那朵由数据构成的芍药，花瓣层叠舒展，蕊心细密，丝线的光泽流转着近乎真实的温润。这是云脑根据奶奶过去数十年刺绣留下的所有影像、力感数据，结合她口述的心得，耗费巨大算力模拟重构的“完美”芍药。它美丽，却像博物馆玻璃罩后的展品，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那根穿梭其间的、带着奶奶体温与呼吸的金线，那指尖每一次细微颤抖所注入的生命印记。
“嘀嘀…嘀嘀…”
手腕上连接着云脑中枢的简易传感环发出轻微的震动提示。一个加密通讯窗口自动弹出在屏幕角落。是陈朝阳发来的实时数据流和一段简短的文字信息：
【腾格尔，你奶奶（苏布德）的实时生理数据波动异常。血氧饱和度在缓慢下降，心率有轻微不规律趋势。虽然当前监护仪未报警，但云脑关联分析模型提示风险等级：黄色。建议密切关注。另：雾化治疗约30分钟后开始，已按你要求调整病房监控权限。】
文字下方，是几条代表奶奶生命体征的实时曲线图。那条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淡蓝色曲线，正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极其缓慢却持续向下的微小倾斜。腾格尔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机房恒温空调送出的冷风，此刻吹在皮肤上竟带着针扎般的寒意。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担忧和无力感狠狠压回心底，手指更加用力地敲击键盘，仿佛要将所有的焦虑都灌注到那行行代码之中。
***
三天后。
腾格尔工作室的VR体验舱内，光线被调至柔和的暖黄。古丽巴哈尔奶奶坐在特制的、带腰部支撑的软椅上，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那副对她而言显然过于沉重的VR头盔。她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张，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深处不易察觉的微弱嘶鸣。腾格尔蹲在她面前，仔细地为她调整着头带的松紧，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
“奶奶，放松，就像您平时摸绣绷一样，”腾格尔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安抚的力量，“您就当…在摸一片云彩。”
头盔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古丽巴哈尔眼前先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紧接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苏醒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编织、延展。转瞬之间，她已“站”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纯净无暇的白色虚空之中。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平面，倒映着上方同样纯白的天穹。绝对的寂静包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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