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卡达冰冷的秩序与高空的寒风被彻底隔绝。此刻,凯尔感受到的,是另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来自头顶亿万万吨岩石的沉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潮湿、腐朽、带着硫磺和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这里是尼贡(Nighon),地下城势力的心脏地带,一个阳光永远无法企及的幽暗王国。
塞琳娜提供的遗迹入口地图如同鬼画符,标记着早已被地质活动或黑暗精灵刻意掩盖的古老通道。凯尔花费了远超预期的时间,在险峻的裂谷、布满滑腻苔藓的岩缝和废弃矿坑的坍塌边缘艰难摸索,才终于找到那条隐藏在瀑布水帘后、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裂缝。钻入其中,真正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空气变得粘稠而阴冷,只有他手中一块经过处理的荧光苔藓石(同样来自塞琳娜的“补给包”)散发着惨淡的幽绿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尖锐碎石的小径。
通道向下,不断向下。塞琳娜标注的“相对安全”路径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岔路丛生、如同迷宫般的天然隧道网。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獠牙,石笋则如地底巨兽的牙齿,在幽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无处不在,那是盲眼洞穴蜥蜴在石缝间爬行,或是某种更大型生物在远处隧道中拖行的沉重摩擦声。空气愈发浑浊,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凯尔将感知提升到极限。辛萨林教导的潜行技巧在这里被运用到了极致。每一次落脚都经过精心计算,避开松动的碎石和积水;每一次呼吸都细长而无声,融入地底永不停歇的滴水声中。阴影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流淌,将他与黑暗完美融合。胸口的精灵符文护身符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在这污浊压抑的环境中,带来一丝难得的清明。
然而,尼贡的危险远不止环境。塞琳娜警告过的“陷阱”很快出现。当他踏上一块看似平坦的石板时,脚下猛地一沉!两侧岩壁瞬间射出数十根淬毒的骨刺!凯尔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般向侧后方急旋,毒刺擦着他的斗篷深深钉入对面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这只是开始。无形的魔法力场让他瞬间感到身体沉重数倍;伪装成岩石的爆炸符文在荧光石靠近时骤然亮起红光;深不见底的陷坑上覆盖着完美的光影幻象……塞琳娜提供的数据只能让他勉强辨认出陷阱的类型,规避却完全依靠他自身的反应速度和辛萨林烙印在骨子里的直觉。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低沉、有节奏的脚步声和粗重的鼻息。凯尔立刻熄灭荧光石,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一道岩缝的阴影中。幽暗中,几个庞大的轮廓缓缓走来。
牛头怪(Minotaur)!
它们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小山,覆盖着粗糙的硬皮和简陋的金属护甲,巨大的牛角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沉重的战斧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们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燃烧的煤块,充满暴戾与原始的警觉。沉重的脚步声和浓烈的体味如同实质的墙壁压来。这是一支巡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