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随着那一声微弱的呼唤,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刚刚苏醒的萧云倾身上。她眼神涣散,带着大病初愈的极度虚弱和茫然,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归位。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淡白的,只有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如同被水洗过的墨玉,虽然疲惫,却依旧清澈沉静。
“县主!您醒了!”桂嬷嬷第一个扑到榻边,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喜,老泪纵横,“老天保佑!您可算醒了!可吓死老奴了!”
德妃也快步上前,眼中满是欣慰,柔声道:“安平,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别说话,先缓缓,喝口水润润。”她示意宫女端来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喂到萧云倾唇边。
萧云倾只觉得浑身如同被巨石碾过,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和无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隐隐的闷痛。她艰难地吞咽下温润的参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意识如同潮水般缓慢回归,昏迷前强行施针救人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
“太后娘娘……”她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母后安好!”昭元帝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榻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深沉难辨,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一种帝王的肯定,“脉象已趋平稳,呼吸顺畅,虽未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安平,你立了大功。”
萧云倾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疲惫如潮水般更汹涌地袭来,她轻轻阖上眼,低声道:“娘娘洪福……便好……”仿佛用尽了力气,又陷入半昏半醒的朦胧状态,只是眉头依旧微蹙着,显然身体的不适感依然强烈。
皇帝的目光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垂手肃立的钦天监监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监正,你方才所言,安平县主乃母后延寿之吉星福将,天象所示,确凿无疑?”
监正立刻躬身,斩钉截铁:“回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天象昭昭,安平星位正光华,近辅星而浮云散,此乃大吉之兆,绝无半分煞气冲克!坊间流言,纯属无稽之谈,悖逆天意,其心可诛!臣恳请陛下明鉴,昭告天下,以正视听,安民心,亦慰县主救驾(太后)赤诚之心!”
监正的话语铿锵有力,为萧云倾做了最权威也最无可辩驳的背书。德妃连忙附和:“陛下,监正所言极是!安平县主拼死救回太后,功德无量,岂容小人污蔑?此等流言,不仅伤及县主,更是亵渎天家威严,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皇帝沉默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背着手,在暖阁内缓缓踱了两步。目光扫过榻上虚弱至极的萧云倾,又仿佛透过窗棂,望向皇城之外。钦天监的结论无疑粉碎了流言,将萧云倾推到了道德和“天意”的制高点。此刻若再放任流言,不仅显得他这个皇帝昏聩,更会寒了忠臣良将之心。然而,这“吉星福将”的名头,这滔天的民望和救太后的奇功,与渊亲王结合……他心中的那根刺,非但没拔除,反而扎得更深了。渊亲王府的声威,经此一事,只怕更盛!
一个更清晰、也更符合他帝王心术的念头,在钦天监结论的“启示”下,迅速成型。这念头冰冷而坚定,瞬间压过了那一丝因萧云倾救母而产生的微末感激。
他停下脚步,看向一旁侍立的高无庸,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高无庸。”
“奴才在!”高无庸心头一跳,连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