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的苍梧校尉印递给周力。周力接过的动作带着刑侦人员特有的谨慎,手指避开印面,只捏住印钮。他凑近灯光,眯着眼仔细辨认那四个篆字,眉头习惯性地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苍梧……校尉?”周力低声重复,抬头看向陈默,“这官儿,很大?”
“秩比两千石,掌一郡军务,实权在握。”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史的重量,“尤其在南越归附未久、百越之地尚存反复的武帝时期,能坐镇苍梧的校尉,绝非等闲之辈。此人必是武帝心腹,深谙兵事,手腕铁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块沉默的墓志铭石板,“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踏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走向那面刻满文字的石壁。探照灯的光柱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调整,最终牢牢锁定了那片承载着墓主一生隐秘的青石。
石板上,阴刻的篆字在强光下纤毫毕现。笔画古拙,排列规整,带着一种属于那个时代的庄重与森严。周力站在陈默侧后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古老的文字。
“嗯……”周力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诵,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公讳胜,字子威,扶风茂陵人也。少以勇力闻,入侍禁中。元狩五年,随贰师将军征大宛……’”
他念得很慢,遇到生僻字或文意转折处会稍稍停顿,眉头皱得更紧。陈默沉默地听着,视线随着周力的诵读在石板上移动。周力念出的内容,与陈默心中基于历史背景的推测并无二致。无非是叙述这位名叫“胜”的苍梧校尉的籍贯、生平履历、何时从军、何时升迁、何时出任苍梧校尉,以及一些溢美之词,如“忠勇体国”、“威震百越”之类。通篇读下来,就是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西汉中级武官墓志铭模板,严谨、刻板,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官样文章气息,却唯独缺少了最核心、也最引人遐想的细节——关于这座墓,关于它为何出现在这远离苍梧郡的南方深山,关于它内部远超一个校尉俸禄所能支撑的惊人财富来源,只字未提。
“……‘竟宁元年冬,薨于苍梧官舍,春秋五十有二。’” 周力念完最后一句关于墓主去世时间和年龄的记录,长长吐出一口气,带着明显的失望和困惑。他直起腰,用力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看向陈默:“陈局,这……这不就是一份干部档案吗?光说这人是谁,当过什么官,死在哪年。可这墓里的金山银山,还有它为啥孤零零杵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屁都没提一句!这不合常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