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洒在地板上,泛着幽幽的白光。
周有粮直直的躺在铺盖上,左右的人都已熟睡,传来长长的呼吸声。
外面则传来马受惊嘶吼的声音,人在火中痛苦凄厉的声音,寻找亲人的呼喊声......
到了后半夜,中山北路更加混乱。
挹江门的门洞,从前觉得是那么的宽,此刻却显得狭小拥挤。
许多人,还没到达码头,就在城门处被踩死了。
各种哭嚎声,声震夜空。
周有粮想起十一月底,张立凯对他说的话:南京城自古以来就没守住过,国民政府要是靠得住,猪都能飞上天,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离开南京城,谁不走谁是棒槌。
他就是棒槌,还是最大的棒槌。
不止他是棒槌,附近好多乡民觉得城墙固若金汤,在城墙里头待着安全,拖家带口的进了城,结果现在全被憋死里头了。
周有粮脑中充斥巨大的悔意,恨不得抽死自己的那种。
时至今日,他心里仍残留最后的一丝侥幸。
日本人会善待平民的,一旦战事结束,还得需要他们做苦力,贡献经济哩。
周有粮辗转难眠,一夜未睡。
早上六点,他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叫醒所有人。
众人做着最后的准备,陈嘉换上阿华穿小了的棉服,利索的爬上屋顶。
顺便告诉小穗,屋顶上的烟囱可以藏人。
她冒着寒风,趴在屋顶上放许久,一双视力绝佳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鼓楼方向。
大约到了九点半,远处走过来一支身着屎黄色军服的部队。
这支部队的士兵身材短小,步态呈外八字形态,膝盖无法并拢,戴着钢盔,端着几乎比人还要高,上了刺刀的步枪。
头两排的士兵个头都是一样的矮,走的近些,才露出后头正常身高的士兵。
前后左右有几个军官,佩戴长长的武士刀,留着胡子,眼神警惕的扫向四周。
他们举着膏药旗,大摇大摆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一个小时前,他们在城门附近遇到了伏击,损失惨重。
但国军大部队已经撤退,小股作战的溃军,只是垂死挣扎。
这座千年古城以及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没了军队的保护,成为俎上之肉。
他们成为这座城池当之无愧的王,可以尽情的,肆意的为所欲为。
对他们这些泯灭人性的兽类来说,实在是太美味了。
从军官到士兵皆露出嗜血贪婪的目光,垂涎三尺的看向一排排楼房。
此时,一行人抬着新鲜出炉的简易木筏从人和巷蹿到中山北路。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道:“我说去安全区待着,你们非要试试木筏,长江那么宽,游的过去伐?而且,日本兵都进城了,现在码头什么情况谁晓得哇?”
他边说边抬着木筏往前走,刚说完,发现木筏变得异常沉重。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还走不走了!?”
中年男子愤怒的转头,斥责身后的人,却发现他们都无比吃惊的转头看向东面。
“看什么呢?”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被身后的几个人挡住视线。
见无人应答,他蹙着眉头,侧过身,抬眼去看。
这一眼看去,险些把魂魄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