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福顾不上和周有粮闲聊,伸着头吆喝:“包子,热腾腾的鲜肉包子~”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油发男子,他走进巷子,瞥了一眼肉包子,意味不明的笑了:“唐老板,整个南京城,恐怕就您家还能有鲜肉包子。”
卖肉的店铺全关门了,也不知道唐德福从哪儿弄来的肉。
唐德福讪讪一笑:“嘿,我当是谁这么阔气呢,原来是张经理。”
周有粮的眼神投过来:“立凯,这么早过来,有事啊?”
张立凯伸出手腕,看了眼手表:“我坐八点的轮船走,你什么时候走?”
周有粮垂下头,没搭话。
他裹紧棉袄,走下台阶,往巷口望了一眼。
三辆黄包车,一辆车上堆着一摞摞的行李。
一辆车上坐着张立凯的老母亲,妻子和女儿,女儿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京巴。
周有粮同张母打了个招呼,张母一脸疲惫,勉强支起一个笑脸回应他。
最后一辆车坐着他的小妾,这会儿正娇滴滴的出声催促:“立凯,走啦,再不走,来不及啦~”
“这就来。”张立凯回头应付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周有粮。
他压低声音疾速道:“有粮,咱俩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这话我只能和你说,就在昨天凌晨五点,委员长乘坐专机逃往江西了,南京城守不住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委员长离开南京了?周有粮咋那么不信呢。
他振振有词的反驳:“立凯,这话可不敢胡说,委员长的炮艇还在下江停着呢,就前两天,还在会场发表讲话呢,说南京是首都,中山先生陵墓之所在,必须防守,唐将军也说了,誓与南京共存亡!”
张立凯听着这些响亮的口号,一个劲儿的冷哼。
他知道兄弟是舍不下这座祖宅,怕跑了房子被人糟蹋了。
但房子没有命重要。
“现在还相信国民政府的人,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老蒋两嘴一张说的全是屁话!东北,多好的地方,一枪没放丢啦!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北平丢了,上海丢了,南京迟早也会丢了!”
最后一段话,张老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
唾沫星子喷了老周一脸,他卷起袖子擦拭。
“现在火车被政府征用了,一张船票涨到五十块!立凯,你是洋行的经理,赚得多,家里人也少,我和你比不了,我家八口人,四百块大洋,我得赚一年!”
周有粮伸出手掌比了个五,心疼的啧了一声。
张立凯冷冷的道:“五十块,那是半个月前的价格,现在二百块都不止!”
周有粮震惊的张了张嘴,二百块都不止,这谁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