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陈继昌深深叹了一口气,怕女儿忧心,便交了底,“爹与刘党确无干系,这邓玄查不出什么,不过费点银钱罢了。”
他摸了摸陈嘉的丸子头,和颜悦色的说:“嘉儿,你已行过笄礼,为父本该早为你定下婚约,只是迟迟没有寻到满意的青年才俊这才耽搁了,但好饭不怕晚,如今有一人与你十分般配。”
陈嘉愣在原地,怎么好好的,就要给她介绍对象了?
结合方才发生的事,不由得腹诽道:妈呀,陈继昌不会为了讨好邓玄把她发卖了吧。
陈继昌不知陈嘉脑中的胡思乱想,继续道:“去年乡试考中头名的杨解元,乃是吏部侍郎之孙饶州同知之子,饶州同知与爹爹是同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杨解元为人敦厚胸襟宽广,定能包容你直来直去的性子。”
陈嘉把心塞回肚子里,原来是她想多了。
见陈继昌眼圈通红面带愁容,便说了句玩笑话调节气氛,“爹,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许给邓玄做小妾,好让他放过咱家。”
“说的什么混账话。”
陈继昌陡然睁大了眼睛,一扫脸上的阴郁,“爹刚觉得你懂事许多,怎又开始口无遮拦了。送女为妾,辱没门楣,爹万万不会叫你们姊妹与人做妾。”
一番严厉斥责后,见陈嘉缩了脖子低头认错,陈继昌又好声好气的哄她,“嘉儿,那邓玄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至极。不过长了一张会诓骗女子的俊脸罢了,委实配不上我女儿,日后你莫要与他接触来往。”
就算陈嘉琴棋书画读书写字样样不通,但在陈继昌眼里,自己女儿就是好。
陈嘉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爹。”
自从瞧见长了钉子的板子打人屁股之后,她已然对‘少侠’邓玄祛魅了。
陈继昌放下心来,又与她说起杨解元如何宽厚如何有才。
陈嘉对杨解元不感兴趣,打断陈继昌的大夸特夸,“爹爹,出了今日这茬子事,日后我还能出府吗?”
她抿着嘴,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陈继昌。
陈继昌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个调皮鬼,一天都闲不住。”
陈嘉见他脸上带笑,便知有戏。
她年少的脸庞荡漾着对自由的渴望,陈继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怅惘,思绪随之飘回二十几年前。
陈继昌:“为父中举后曾游学一年,一介布衣学子与至交好友一同踏遍山河,追寻名士,天当房,地当床,山川在我脚下,大地在我怀中,少年无畏,当时想以我万丈雄心,日后定能蒸蒸日上,开天辟地,青史留名,奈何......”
一番蓬勃之语,令陈嘉隐约窥见当年十六岁一朝得中的少年意气,及险恶的政治环境,使其步步高升却郁郁半生。
陈嘉劝她,“爹,您想想,多少举人蹉跎半生,都未能踏进金銮殿一步,又有多少老童生白发苍苍还在院试门前挣扎,您已经比他们好太多了。”
听到陈嘉一本正经的宽慰他,陈继昌不禁笑了笑,“我儿说得对,是为父着相了。”
他沉吟了一下,“你想出府自然可以,但身后要跟着随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偏僻危险之地万万不可涉足。”
“那是自然,请爹爹放心。”陈嘉从善如流。
陈继昌呷了口茶,温和一笑,“你母亲常说,最快乐的时光便是未出阁的那几年,与三两好友逛庙会,猜灯谜,游山赏水,轻松自在。婚后我也未曾拘着不叫她出门,可她说,心境不同了。”
这番话令陈嘉心里颇有感触,正如同那句诗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陈继昌拍了拍她的手,“旧日欢愉不能重拾,少年心性一去不返,待你定亲之后,便要修习规矩不能出府,趁现在无忧无虑的叫上知己好友尽情去玩耍吧,万事有爹爹在。”
陈继昌字字句句都是对青春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