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吕家村里的蝉鸣更聒噪了,十三岁的李仁猫着腰蹲在槐树下,弹弓在掌心被焐得发烫,他眯起左眼,瞄准枝桠间那只蹦跳的麻雀,石子在皮筋上绷出紧绷的弧度。
"阿仁,回家吃饭啦!"巫珊珊的声音从村口飘来,惊得麻雀扑棱棱振翅而起,李仁的手腕条件反射般松开,石子"嗖"地划破空气,却只打下几片枯黄的树叶。
他懊恼地咂了咂舌,把弹弓往背后一藏,踩着满地斑驳的树影往家跑,穿过爬满丝瓜藤的院墙时,裤脚还沾着几片草屑。
"嬴叔。"李仁跨进堂屋,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冬瓜排骨汤还冒着热气,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墙上泛黄的全家福。
吕嬴正往碗里夹青椒炒肉丝,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坐下吃饭吧!"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常年握锄头磨出的老茧蹭过碗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李仁扒拉着米饭,偶尔用筷子戳两下盘里的青菜,蝉鸣声从窗缝里挤进来,混着吊扇转动的嗡响,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等他吃完最后一口汤,吕嬴已经卷好一支烟,火机"啪嗒"的脆响惊得他肩膀一抖。
两人踩着歪斜的砖阶走到水泥坪,石墩被晒了一整天,坐上去还有些发烫,吕嬴吐出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在暮色里打着旋儿:"最近有没有零钱了?"
"还有。"李仁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帆布鞋头已经磨出毛边。
吕嬴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钞,塞进他掌心:"到学校不要惹是生非,好好读书,需要买什么就开声,你强叔一段时间就会拿钱回来,你不用担心。"
钞票带着体温,李仁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好,我知道了。"他盯着远处渐渐暗下去的山峦,晚风卷起衣角,带来远处稻田里潮湿的气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吕嬴的烟头在地上烫出个焦黑的印记。
李仁突然开口,声音比蝉鸣还轻:"嬴叔,你说我爸真的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