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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桧猛然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立的安国公,眼中恨意翻腾:“安国公!将军的命是命,难道我们这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
更何况,当时我便察觉事有蹊跷,故而隐忍不发。事后待延州平安,我们几兄弟本打算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可我夜夜被噩梦缠身!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日日入我梦诘问于我,为何不替他们讨回公道?!”
他情绪愈发激动,声音近乎嘶吼:“国公爷以为我们为何至今才愿现身?皆因心怀愧疚!我们不忍圣上与世人再被一个忘恩负义、背家弃国之徒蒙骗!
‘忠勇侯’?哈哈哈……他刘正有何脸面配得上这几个字?若非是他,我环庆军数千将士何至于全军覆没!他不配!他根本不配……”
黄桧状若癫狂,眼神涣散,口中反复呢喃着“他不配”。
“大人!我们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属下等皆可作证!”
一名士兵匍匐上前,急切道,“当日我等返回战场时,战事已结束!但凡有一人还活着,战火未熄,我等岂会贪生怕死、不站出来与袍泽同生共死?
可……可全都死了啊!那时跳出来逞匹夫之勇,不过是徒增几具尸骸罢了!再说,若非我等侥幸存活,延州一战惨败至此的真相——那‘里通外敌’的滔天罪行,又怎能大白于天下?!”
段佑目光扫过左右两侧同僚,沉声问道:“两位大人如何看?”
这眼看午时已过,案情却几乎停滞不前,如此下去,如何能在天黑之前将卷宗呈至御前?这让他有些心焦。
刑部尚书韩胜接口审问:“黄桧,我问你,你说你是为了揭穿刘正里通外敌才挺身而出。那你可曾亲耳听见他承认通敌?”
“没有。”黄桧眼神闪烁了一下。
“既未亲耳听闻,你如何证明所言非虚?若你这只是诬告、构陷刘正呢?”
“我没有诬告!我的兄弟们可以作证!”黄桧急辩。
“他们既是你的亲随,谁能证明他们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我就能证明!”黄桧指着自己。
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大人,难道您忘了?这公堂之上,不是还站着两位证人?连刘夫人都已确认,那是我们将军的亲笔手书!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还是说……大人您等是得了谁的授意,所以才在这里颠倒黑白,故意拖延?”
“黄桧!”段佑声音陡然拔高,厉斥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只需据实回答问话,休得顾左右而言他!查案之事,既由皇上亲自交予我等,便说明皇上信重我们!你如此质疑几位主审官,岂非在质疑皇上的眼光?”
黄桧被段佑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
堂内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几人身上,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西夏来使突然开口:“几位大人,我要求觐见贵国陛下。此番奉我国主之命前来议和,顺带接刘将军家眷前往西夏,好让刘将军一家团聚。”
此言一出,如同火星溅入滚油,堂外顿时议论鼎沸,私语声嗡嗡作响。
“我看这刘正啊,八成是真通敌了!要不然西夏人干嘛巴巴地来接他妻儿去团聚?”
“夭寿啊!前几日我还给他路祭呢!原来不是什么忠烈,可怜我的银钱和眼泪……”
“谁说不是呢!那会儿听说他们为守边关全数战死,我难受得还三顿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