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取过桌上茶壶,倒了半盏温水,回到榻边。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自己臂弯中,再将杯沿轻轻凑近她干裂的唇畔,“来,慢些喝,当心。”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温柔与狂喜,此刻他心潮澎湃,竟比他十六岁高中魁首时更甚百倍。
你,终于醒了。
凤倾城微启双唇,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啜饮着温水。
连饮了两小杯,喉间那火烧火燎的干涩才稍稍缓解。
谢知遥又仔细扶她躺好,替她掖紧被角,这才重新坐下。
“多谢!”凤倾城垂着眼睫,声音依旧低哑,“我睡了多久?”
“五日。”
她心中苦笑:竟这般不中用,稍一劳累,便昏睡了五日。
“党项那边……情形如何?”她复又问道。
谢知遥看向榻上眉眼低垂的女子,长睫如扇,掩住了她所有情绪。
“暂无异动。你安心调养便是,这些事自有人操心。”
她如今气血两亏,再不可如从前那般殚精竭虑了。
“嗯。”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可是饿了?素素姑娘去为你熬粥了,稍后便来。”谢知遥打破沉默。
凤倾城微微颔首,便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我知他离世,你心如刀绞……”谢知遥斟酌着开口。
虽觉不大合适,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人世间生离死别本是寻常,无论是至亲、挚爱还是朋友,终有先后。只要……活着时,彼此真心相待,无愧于心,便不算辜负……”
他只想将她从悲伤中拉出,不能让她一味沉溺于其中。
她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摧折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凤倾城倏然睁眼,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让这位风华无双的世家公子避无可避。
“谢知遥,”她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间风景无数,除却此处,处处皆是好风景。”
一席话落,谢知遥脸上血色尽褪,随即又涌上来,胀得满脸通红。
“我乏了,你请回吧。”凤倾城收回目光,再次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谢知遥几乎是落荒而逃,在门口处撞上伫立多时的乔非,连招呼也顾不得打,便匆匆离去。
乔非摸了摸鼻子,望着那仓皇消失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