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万骸埋骨涧的“空气”里漂浮的不是尘埃,是浓稠的、冰冷的、带着亿万载腐烂沉淀的血色微粒。它们如同活物般粘稠,堵塞口鼻,侵蚀肌肤。更深处,弥漫着一种比死更沉静的枯朽,仿佛时间本身在此已凝固成苔藓覆盖的尸蜡。唯一的光源是涧壁嶙峋凸起的巨大枯骨深处,偶尔闪烁的、幽绿如鬼火般的磷光,每一次明灭,都映出骸骨表面更加扭曲狰狞的筋络纹路,如同垂死巨兽的血管在黑暗中痉挛。
叶玄醒来的第一感觉,是万种腐朽钻进骨髓的冰寒。
动不了。
并非被束缚。他的身体被随意丢在涧底一片粘稠冰冷的血色淤泥之上。四肢百骸传来的不再是深入魂灵的剧痛,而是一种……钝重!仿佛整个身体被灌进了冰冷沉厚的铅汞!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筋肉!都重逾山岳!更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混沌劫丹的力量!感觉不到灰烬灵根的搏动!甚至感觉不到丹田的存在!
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从骨髓深处弥漫至全身!如同被掏空了所有内脏,填充上冻结的烂泥!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是粘稠的红!如同隔着浸满污血的水晶。他费力地转动眼球,向上望去——
悚!
无边无际的黑暗!根本望不到涧顶!唯有点点绿磷如同星辰倒坠,悬挂在涧壁上那片由无数巨大骸骨交错垒叠的“天顶”!
那些骸骨!
远超他的想象!最小的肋骨也粗逾百丈!巨大的脊柱骨节如同连绵的山岭!更可怖的是,绝大多数骸骨都残破不堪!断口狰狞!表面覆盖着厚如铠甲的焦黑色晶壳!隐隐流动着某种与劫珠气息同源、却更加古老苍凉的……混沌余烬!更有一股股无形的、饱含绝望痛苦怨毒的残念,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刷着他的意识边缘!
这里是……地狱的胃袋?
他挣扎着,仅存的那只眼睛(另一只已被淤泥糊死)艰难地扫过自身——破碎的劫骨甲胄早已无影无踪!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凝固的紫黑色血痂,但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胸腔那道致命的贯穿伤口!原本的血肉焦黑竟被一种……惨白的骨蜡所取代!那骨蜡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覆盖在巨大的伤口边缘,强行封堵了那恐怖的缺口,却散发出极致的死气!
而在那骨蜡深处,他感觉到了……
劫珠的搏动!
微弱!沉滞!如同被囚禁在亿万载寒冰最底部的死水!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搏动,都牵动着一道冰冷到切割神魂的……锐……锋……之意……从那骨蜡核心渗出——是天哭刀鞘残骸被强行拔离时留下的……断……命……之……痕!
那截残骸!
叶玄瞳孔缩成针尖!残存的意识疯狂搜索!那枯手!将自己拖入此涧的枯手!那只在他被拖入裂缝的最后一瞬,强行将天哭刀鞘残骸自他骨肉中剥离带走的……枯手!它夺走了劫珠!夺走了他与归墟最深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