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祁同伟接过请柬时，注意到了上面的日期——这显然不是刚收到的通知。他余光瞥见易学习上衣口袋那被磨损的自己没有油漆的钢笔反射出的冷光，那是他十多年清贫为官的见证。
"好。"祁同伟答得很干脆，手指却将请柬折出一道锐利的折痕。他太明白易学习在这个时候做出的这种安排意味着什么：大湖疗养院住着的，是三位曾经执掌过吕州的老领导，在往常应该是由易学习这个“一把手”亲自带队前去慰问的。而这时候，易学习要把他支开，显然是要独自扛下"整肃同僚"的政治风险。
车在离县委县政府不远处的一个红灯前停下。易学习突然摇下车窗，寒风卷着碎雪扑进来。远处金山县政府大楼的国徽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枚将熄未熄的火种。
"老书记（易学习早年刚刚到政府工作时的领导）当年教我，"易学习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进来，"有些火，烧起来会很烫手。"他转头直视祁同伟，眉头上沾着的雪粒正在融化，"但总得有人当柴薪。"
祁同伟望向十字路口对面——恰逢县工商局局长刘建国的妻子正牵着放学回家的孩子走过斑马线，小女孩的红围巾在雪地里鲜艳得刺目。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对龙凤胎……也不知道小艾她现在独自一人在家怎么样！
"今天去太早了，我明天一早就出发。"祁同伟说着帮一旁的易学习升起车窗，将风雪与未尽之言都关在窗外。
当夜，金山县县政府大楼。祁同伟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上级（吕州市）纪委与金山县纪检部门的车灯将县委县政府大院照射的灯火通明。
秘书小张轻轻敲门："领导，赵副县长说...明天想要坐您的车去市里。"祁同伟闻言轻笑——这位素来与赵丽娟交好的副县长，此刻怕是急得要跳车。
雪又下了起来。窗外，最后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在暖气中慢慢洇开，像滴终究要落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