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回声
林深在抽屉底层摸到那枚铜哨时,指腹先于视觉捕捉到了它的形状。螺旋纹路在氧化后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像被春雨浸透的苔藓,尾端系着的红绳早已褪色成灰紫色,却依然顽固地打了个死结。
他记不清最后一次吹响它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十二岁那个暴雨天,他蹲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母亲的蓝布伞消失在雨幕里,手里攥着这枚哨子发愣。那时邻居张婆婆总说:“这哨子能唤来好运呢。”
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被风卷进半开的窗户,落在摊开的病历本上。“左侧颞叶占位性病变”,七个黑色宋体字像钉死的棺材钉,林深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纸页,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妹妹林溪发来的视频请求。屏幕亮起的瞬间,他下意识把病历本倒扣在桌面,指尖还残留着铜哨冰凉的触感。
“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林溪的脸占了大半屏幕,背景是晃动的车厢。她举高手里的纸包,油星透过牛皮纸洇出不规则的圆,“城南那家糖油果子,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林深的视线落在她额角新添的疤痕上,大概是上周骑电动车摔的。“别总买这些,”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我最近不太想吃甜的。”
“知道啦,”林溪眨眨眼,镜头突然转向窗外,“快看,我们快到你说的那条老巷了!还记得吗?你以前总在这儿跟人弹玻璃球,输了就哭着回来找我……”
他确实记得。巷口的青石板被几代人踩得发亮,墙根处的青苔总也除不尽。十二岁那年暴雨,母亲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临走前把铜哨塞进他手心:“等妈妈回来,就用这个叫你。”
后来母亲没回来,父亲开始酗酒。有次他被父亲失手推倒在门槛上,额头撞出的血滴在铜哨上,晕开一朵妖冶的红。那天林溪抱着他的头哭,声音比巷口卖豆腐脑的吆喝声还要碎。
“哥?你在听吗?”林溪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我好像看到张婆婆了!就是以前总给你糖吃的那个……”
屏幕里出现佝偻的身影,花白的头发在风里飘得像蓬乱的棉絮。张婆婆正踮着脚往墙上贴寻人启事,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林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放大画面,看清了启事上的照片——那是母亲失踪前的样子,梳着齐耳短发,嘴角有颗小小的痣。
“她还在找。”林深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