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又是一个气音,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詹勇的心猛地揪紧,连忙点头:“爹,海!咱家的海!咱回来了!咱在福海港了!回家了爹!”
“……看……看住……” 詹得水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灰败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他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那浑浊的眼底,此刻竟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锐利光芒!那光芒里,是不甘,是嘱托,是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
“看住……咱的海!”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从灵魂尽头硬生生挤出来的血块,嘶哑、破碎,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堂堂正正……做……大夏人!”
“咱……闽海人……脊梁……不能……断!”
“看住咱的海!”
“堂堂正正做大夏人!”
“咱闽海人脊梁不能断!”
这三句话,如同三道惊雷,带着老人最后焚尽生命的意志,狠狠劈在詹勇的心上!劈在屋内屋外每一个屏息凝听的人心上!
话音未落,詹得水死死抓住儿子的那只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猛地垂落下去!那双刚刚还爆发出惊人光芒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熄灭的炭火,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和灰败。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微弱挣扎的绿色曲线,在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后,猛地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笔直的横线!
“嘀——————————!”
尖锐、单调、宣告终结的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割裂了屋内的空气!
“爹——!!!”
詹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丧偶般的惨嚎!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猛地扑倒在父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上,紧紧抱住那枯槁的身躯,额头抵着父亲冰冷的额头,放声恸哭!哭声凄厉绝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得水啊——!我的老头子啊——!” 母亲陈阿花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哀鸣,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晕厥过去!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悲恸的混乱。
屋外,鞭炮声不知何时停了。整个渔村,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呜咽的海风,和压抑不住的、成片的、如同潮水般蔓延开的悲泣声。
三天后,詹家祠堂。
这座供奉着詹氏列祖列宗牌位的古老建筑,此刻肃穆得令人窒息。沉重的黑色挽幛从高大的门楣垂下,正中一个巨大的白色“奠”字,触目惊心。祠堂内外,挤满了穿着素衣、臂缠黑纱的族人。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燃烧的浓烈气味和挥之不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