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脂粉香气,混杂着夜露的湿冷,萦绕在“漱玉阁”雕梁画栋的檐角。前厅的丝竹管弦与莺声燕语被厚重的帷幕隔绝,后院深处一间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厢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林枫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矮榻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口的巨大创伤已被仔细清理、敷上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绿药膏,再用雪白的细麻布层层包裹。然而,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起伏,都让布条边缘渗出新的、淡金色的血渍。那破碎的龙心,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盏,仅靠“九转还魂丹”磅礴的药力和神秘女子渡入的精纯真气勉强粘合,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濒临彻底崩碎的呻吟。
神秘女子盘膝坐在榻边,双手虚按在林枫胸口上方寸许。她紧闭双眸,眉心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股温润如暖玉、却又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青色气流,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掌心涌出,小心翼翼地渗透包裹林枫胸口的布条,滋养着那破碎的龙心,竭力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生机。她身上的夜行衣已换下,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洗去了血污的脸庞清丽脱俗,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此刻的她,不再是地牢中那个鬼魅般的杀神,更像一个倾尽全力守护病患的医者。
李忘生守在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侧耳倾听着前院和后巷的一切动静。他的手指间捻着几枚古朴的铜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阿木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小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因为无声的抽泣而微微耸动。手背上的银鳞纹路黯淡无光,如同他此刻绝望的心情。
唯一还算“安稳”的,是躺在另一张软榻上的芸娘。她呼吸平稳,额心那青黑色的印记沉寂下去,皮肤恢复了正常的白皙。神秘女子刺入土炕的那柄残剑就放在她枕边,剑身上妖异的紫黑纹路如同吃饱喝足的毒蛇,静静蛰伏,不再散发吸力,却也隔绝了外界对芸娘体内印记的感应。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窗外,长安城的夜并不平静。北疆朔方军全军覆没、云代二州失守的惊天噩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这座刚刚经历权力洗牌的帝都!宵静的街道上,马蹄声、甲胄碰撞声、金吾卫急促的呼喝声、以及深巷中压抑的哭泣和惊恐的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序曲。恐慌如同瘟疫,在寂静的坊墙内迅速蔓延。
“咳…咳咳咳…”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隐隐约约,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和坊巷的阻隔,传入这间密室。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虚弱与痛苦,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帝王的威严与怒火。
是李世民!
李忘生猛地睁开眼,望向皇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忧色。陛下的旧疾竟在此时被北疆惨败彻底引爆了!
这咳嗽声如同某种信号,惊动了榻上的芸娘!她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额心那沉寂的青黑色印记,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紫芒!更诡异的是,枕边那柄残剑上的紫黑纹路也同步亮起,如同在回应!
“唔…”芸娘痛苦地皱紧眉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