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环的目光落在她写的字上。釉料在纸上洇开的边缘并不规整,像被风吹过的水纹,却比任何印刷体都更有呼吸感。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画廊,她指着那幅星夜春水图时说的话:“颜色是有记忆的,你看这片蓝,肯定记得画师调它时的心情。”那时他只觉得这说法太感性,直到此刻看见她指尖的釉料在纸上慢慢干涸,才忽然明白她所谓的“记忆”是什么——是物质在时间里留下的指纹。
“我需要一个转换公式。”他忽然说,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A4纸,上面印着建筑涂料的标准色谱表,横轴是明度,纵轴是饱和度,每个色号都对应着一串冰冷的数字,“把你的‘记忆’,翻译成我能给工程师的参数。”
郭静看着那张表格,忽然抓起一支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窑炉。“釉色的秘密在窑火里,”她边画边说,笔尖在“Pantone 15-4120”旁边写了“柴窑,松木烧12小时”,“同样的配方,用煤气窑烧是灰蓝,用柴窑烧就带点暖黄,因为松木的烟会钻进釉料的缝隙里。”她顿了顿,指尖点在表格最下方的“无彩色系”区域,“你们的涂料能让颜色记住火焰的形状吗?”
赵环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他眼底的认真——他调出了涂料厂给的色值数据库,又点开一个空白的Excel表格。“我们来试试。”他把电脑推到郭静面前,“你说,我记。”
第一个要转换的是“雨过天青”。郭静拿起那片有灰翳的陶片,对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比了比:“它不是纯青,是青里带点灰,像阴天时的湖面,云影飘过来,颜色就沉一点,风一吹,又亮一点。”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去墙角的架子上翻找,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碗,是她前年在景德镇淘来的老物件,“你看这碗沿的青,烧的时候窑顶渗了点水,釉面就有了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赵环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青色系的色值范围。“明度65,饱和度40,”他报出一组数字,看着郭静摇头,又调到“明度60,饱和度35”,“这样?”